從那之後,他們的關系又變得親密起來,再也沒有人敢來欺負他了,原來被人罩着,有人撐腰的感覺這麼好,裴賦雪歡歡喜喜地說,“謝長離,我這算不算狗仗人勢啊?”
“哪有人自己罵自己。”謝長離簡直被他氣笑了。
“那我這算,仗勢欺人,恃寵而驕……”他一下子羅列了好多成語。
謝長離擡手以一個噓的動作堵住了他的嘴,“不準再胡言亂語。”
随着這個動作,謝長離廣袖下垂,露出宛如皓月的手腕,裴賦雪眼睛都看直了,鼻尖缭繞着從謝長離手上傳來的冷雪香。自從來到隐閣之後,他們幾乎再沒有過這麼親密的行為了。
語畢,謝長離就抽手離開,裴賦雪還在回味,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嘴唇,察覺到自己在幹嘛,迅速地往謝長離的方向瞟了眼,發現對方沒在看自己,心虛地松了口氣,又在心裡暗戳戳罵自己下流。
不知為何,被謝長離觸碰過得地方燙的吓人,像是被火灼燒過一樣,明明謝長離的手冰冰涼涼的,他暗自淬了自己一口,佯裝無事發生,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氣喝了好幾杯,才勉強壓下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和嘴唇上的滾燙。
餘光心虛地撇過謝長離時,發現他耳朵上竟然有一絲可疑的紅,裴賦雪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眼睛出現問題了。
大多時候,謝長離在院子裡面練劍,他就在旁邊看着,與其說是練劍不如說是舞劍,幾頁劍譜下來,招式連貫,行雲流水,初無定質,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觀賞性極高。
正值陽春三月,無相峰上的桃林開的正豔,劍招引動氣流,驚擾無數桃花。
一時之間,落英缤紛,桃花如雪,不知不覺中,惹了一身春色。
裴賦雪就斜坐在小石凳上,手撐在石桌上,單手托着下巴,懶懶散散,松松垮垮,就這樣看着謝長離練劍,好似能看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他有時候會想,他就像是隻知吃喝玩樂的王孫貴族,一擲千金。謝長離就是風月紅塵豔壓群芳的名倌,一笑千金少。他包羅全場,他才驚滿座。他隻當他一人的看客,他也隻為他一人獻藝。
這話他也隻敢在心裡面偷偷想,自然不敢舞到謝長離這位正主面前,不然隻怕是嫌自己命太長。
幾乎是同時他就跳起來抽了自己一巴掌,恨鐵不成鋼地想,怎麼能如此亵渎謝長離!人家待你恩重如山,你就是這樣報答的!裴賦雪啊裴賦雪,你讓我怎麼說你好!
他及冠時,在淩霄峰經雪殿,由他名義上的師尊淩霄峰主為他行冠禮,謝長離也來參加了,峰主要給他取字,他呆呆地問:“謝長離,你的字是什麼啊?”
“與,謝與。”謝長離淡淡道,像是怕他不懂,又接着道,“與子偕老的與。”用來破他的長離,但是他沒有解釋。
“與,真是好字,師尊我也要取個這樣的字。”裴賦雪歡喜道。
“胡鬧,你怎麼可以跟你大師兄用一個字!”淩霄峰主冷冷地拒絕了他。
裴賦雪翻遍了字典,眼睛一亮,“師尊,我要取這個‘玉’字。”他暗自贊歎自己真是個天才,這樣别人一看,他和謝長離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呸,情同手足。
他想起了之前謝長離行冠禮的時候,他因為貪玩在山下聽話本忘了時間,沒來得及趕回來參加他的冠禮,等到他回來時,謝長離臉色冰冷的吓人,他軟磨硬泡道歉賠禮了好久,謝長離還是很生氣,也沒有告訴他,他取的字。現在看來,謝長離不僅沒有記仇,還慷慨地告訴了他,他取的字,還來參加他的冠禮,他肯定是不計前嫌,不生之前的氣了,謝長離真是太好了。
要不是謝長離大發慈悲來參加他的冠禮,他的冠禮就沒什麼人來參加了,當然除了沈裁雲她們——隐閣裡少有的不欺負他,還對他保持善意的人。
但是他想,所有人都可以不來,但謝長離不能不來,如果謝長離不來的話,他就不要辦冠禮了。
裴賦雪又難過的想,其實那天他去了,謝長離的冠禮可熱鬧了,人山人海,整個隐閣的人都去了,好不熱鬧。
他被人捉弄,被一群弟子攔在門外,騙他說,沒有請柬就不能進去,裴賦雪拿不出來請柬,就被轟出去,他不願意走,那群人就用武力把他攆走,掙紮間,他藏在袖子中的盒子掉了出來,他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大的力氣,一下子掙紮開衆人的桎梏,去撿那個盒子,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為首的那個人一腳踩下來,狠狠地碾了兩下,他旁邊人看到了,飛快上前撿起那個盒子。
打開後驚訝道:“是個劍穗!”然後又邪惡地笑了,“這不會你準備送給大師兄的及冠禮吧,大師兄怎麼可能戴你送的東西,你的東西跟你的人一樣低賤,不值錢的東西。”然後随手掐了個火訣。
“不要!不要!”裴賦雪絕望道。
“那你求我們啊!你求我們,我們說不定就放過它。”
“我求你們了,求求你放過它吧。”
随即,他們便哈哈大笑起來,在裴賦雪絕望的眼神中燒掉了這個劍穗,然後又對裴賦雪一陣拳打腳踢。
他聽到那群弟子臨走之前說:“就這種人也配參加謝長離的冠禮,晦氣!”,他在心裡争辯道,他不晦氣的,他一點都不晦氣。
剛剛他曾無時無刻不期待謝長離,再次神兵天降,救他于水火之中,又曾無時無刻不期待謝長離不要過來,不要看到他這麼狼狽的樣子。
那枚劍穗已經被燒成灰燼了,他剛換的新衣服也被他們弄髒弄壞了,他要心疼死了,這可是他特意為參加謝長離的冠禮一個月前就花了大半積蓄定制的。
他那個劍穗也是他做了好久好久才做出來的,雖然不貴重,但是花廢了他很多心血。
現在這樣肯定是沒法參加謝長離的冠禮了,他從無相峰回到淩霄峰,洗了個澡,換身衣服,他不會禦劍,來回很慢,他整理完,剛出經雪殿,就迎面撞上了謝長離。
天都黑了,冠禮肯定已經結束了,不知道為什麼,謝長離一看見他,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松了口氣的樣子。
他嗫喏道:“對不起啊,謝長離,我太貪玩了,我下山聽話本去了,忘記了時間,沒趕回來,我……”
他看着謝長離的臉色愈發難看,冰冷如霜,在他的印象中,謝長離是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他,不等他說話,轉身便走了。
他追上去,“謝長離,對不起啊,我真的知道錯了。”
“及冠快樂,謝長離。”
“謝長離,你取的什麼字啊?”
“謝長離,我真的錯了。”
謝長離一直都沒有回頭,他在後面小跑追了一路,好在謝長離就算是萬般難哄,他後面也還是哄好了。
後面知道了謝長離的字後,他每次見到謝長離就纏着他喊,
“謝與,”
“謝與哥哥。”
“你理理我啊,謝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