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薛赫言的院落時,周序音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察覺身後随行的丫鬟有阻止她上前的意思,便隻是逗留了一小會兒,遠遠地看了兩眼,還是離去了。
而此刻在書房打坐運氣的薛赫言像是有所感應一樣,望去窗外,尚昀接到他的目光,答道:“方才……好像是表小姐的身影,應該是剛從莊主那兒回來。”
薛赫言沒有多問,重新合上雙眼,繼續靜坐修煉。
丫鬟見周序音提裙離開,也放下心來,提醒她道:“小姐,前面不遠就是藏寶閣了,聽說您的聘禮都放在那兒呢!還有那本很厲害的兩儀心經。”
那兒燈火通明,看似有重兵把守,可遠遠望着卻沒有一人站着,等周序音走到門口才發現這兒居然倒了一地的守衛。
丫鬟剛要出聲,周序音卻擡手止住道:“别出聲,我們快跑。”
丫鬟随即點頭,但看白日裡那個武功高強的禦景山莊大師兄唐言祎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可見來人并非一般角色。于是她拉起周序音馬上要逃,可轉身一瞬,不知從哪兒飛來的一粒石子直擊她的穴道,将她驟然打趴,昏迷倒下。周序音回頭望去,與來人目光相接,怔在原地,“……?”
來人先是一驚,随後又是一怔,摸着鼻尖思索了一秒道:“我不會傷害你,所以才點了你的穴道。地上的那些人也沒事,不過是被點了昏睡穴而已,頂多一炷香就會醒來。”
此刻的周序音杵在原地動也動不了,也無法開口,隻能美目圓瞪看着他。
這一雙眼睛水潤清澈,好似會說話一般,“……放開我。”
面前的男人手裡拿着一本心經,氣定神閑得仿佛走在自家堂屋一般,一身白衣勝雪,甚至都沒有蒙面,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守衛森嚴的鹭羽山莊。
見她盯着手中的冊子,面容姣好的男人微笑道:“哦,這不是你聘禮的那本,是我的手抄本。”
周序音更是莫名其妙,男人靠在那存放着兩儀心經的寶匣旁,正研究如何打開它,解釋道:“這半本心經是我一位故友的遺物,所以我是專程來取它然後随那故友下葬入土的。”
周序音如今不止一個疑問,他是誰?他的朋友又是誰?什麼叫做半本心經?
男子完全看穿她的思慮一一解釋道:“我明白,這是你的聘禮,将來應該是歸你的。不過這心經原本就是肖師祖存放在我大邕城的,前些年不小心教禦景山莊的人騙走了半本。如今關景鳴都肯将它拱手相讓給你們鹭羽了,想來也到了我取它走的時候了。”
“你放心,我把我以前的手抄本留給你,跟原版的沒什麼兩樣,當然……也是半本。”
周序音仍舊直直地盯着他,男子面露疑色道:“不過你家這個寶匣的機關确實設計得十分巧妙,看來打開有一定的難度,倒不知你是否願意幫忙?”
周序音根本說不了話,就算能幫忙也愛莫能助,這時身後突然有一陣香氣襲來,來人扶着她的雙肩,催促道:“怎麼到現在還沒換好?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不想走了?”
白衣男子無奈一笑,伸手請了一下,周序音這才看到走過身邊的那名嗓音清冽的女子的窈窕背影,“退下,老娘來。”
她說着推開那男人,拔下腦後一根銀簪開始有條不紊地撬鎖。
而男子則一個閃身來到了周序音跟前,先是替她解開了啞穴,然後搖了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聲張,周序音并未呼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奇怪的二人。
她直覺這二人說的都是實話,也并無任何惡意,便開門見山問道:“……你是誰呀?”
來人抿唇不語,開鎖的美豔女子卻嬉笑起來,“瞧瞧瞧瞧,當今天下的武林第一美人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曉,你當真是上了年紀沒名氣了!”
男人并無惱意,自報家門道:“我姓楚,”随後又對身後的女子道,“開你的鎖,不要多管閑事。”
周序音跟他四目相對,并無任何膽怯。若是從前那些女子一見他容貌早就羞澀埋頭了,可她的眼神卻充滿了好奇。見她目光繞開自己落在另一人的身上,楚公子解釋道:“她姓龔。”
女子接話道:“你可以叫我老龔。”
楚姓男子無語一笑,“她總是如此,不必理她。”
周序音道:“那是五爪金龍鎖,整個山莊隻有我舅父跟表哥才能打開。”
她話音剛落,那鎖就啪嗒一聲打開了,留下她跟楚宵臨面面相觑,“……”
龔姓女子自言自語着打開寶匣感慨道:“看來我寶刀未老,以後這些江湖名門的寶物于我而言豈不是探囊取物?”
周序音提裙快步上前,不可思議道:“……你好厲害,從未有過一個江洋大盜能悄無聲息地走進鹭羽還不費吹灰之力打開這五爪金龍鎖的。”
女子不以為意,“這不一下來了兩個?”
周序音轉過身,接過對方遞來的手抄本,“楚公子這是何意?”
楚宵臨道:“你先校對一下,看兩本心經的内容是否一緻,若無異議,我再調換拿走原本。”
龔小姐提醒道:“一時半會兒對不完的,地上的那些人都該醒了,尤其是那個唐言祎,你看他是不是動了一下?”
楚公子看及周序音一眼,周序音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我翻看一下,随後你便可拿走。”
龔小姐意味深長地瞟他一眼,“我這開個鎖的功夫,你都騙取到人家姑娘的信任啦?”
不等楚公子白眼,周序音已經低頭翻閱,并解釋道:“今日我橫豎是阻攔不了二位的,隻是将來若謝新朝問起,希望二位能好好解釋給他聽,獲取他的諒解即可。”
龔小姐道:“這簡單,他們禦景都不好意思提這半本心經的來曆,要是見到——”說着她聳聳肩,指指身旁這位,“……他的話,該是他們好好解釋才對。”
這二人換好心經之後就要離去,可看周序音一副有話未說的樣子,便停下了腳步,“楚公子!”
楚宵臨一擊放倒腳邊正要爬起的唐言祎,看了看身旁的女子道:“你先走,我随後就到。”
龔梧月沒有半分猶豫,轉眼消失不見。
周序音三步并作兩步上前道:“楚公子你方才說這心經隻是半本,那另外半本你可知在何處?是在你那位故友的墓中嗎?”
楚宵臨故作驚訝,“難不成你還想橇我故友的墳嗎?”
周序音連連搖頭,“自然不是這樣的……是我表哥他、他從前被蘭燕臣的四象神功所傷,需要這兩儀心經來調養。如果可以,我想為他找來全部。”
楚宵臨若有所思道:“蘭燕臣的四象神功登峰造極,中了他的掌力隻怕半本心經是調理不好的,周姑娘你思考在理。不過我故友之墓離江南甚遠,你是要跟我一同前往嗎?”
周序音退後一步,搖了搖頭。
楚宵臨忍俊不禁,“罷了,不戲弄你了。你不必急着為你表哥找下半本,就這上半本也夠他研究一段時日了,指不定他三年五載也參不透。”
周序音想了想,感謝道:“好的,我明白了,若将來與公子有緣再見,我們再談兩儀心經之事。”
忽聞一陣呼聲,原來是鹭羽換防的守衛過來了,楚宵臨不再猶豫道:“我得走了,你表哥可不是善茬,他若過來我便走不了了。”
誰知他一轉身,唐言祎就已經摸着頭痛的腦袋起身,不等楚宵臨出手,周序音已經拉住了他的手臂,搖了搖頭,楚宵臨這才蒙上面罩,與她點頭示意,等唐言祎回過神來,他已消失不見。
周序音遠眺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聽到身後的呼喚才轉身,“表哥?”
今夜的鹭羽山莊頗不甯靜。
待唐言祎拿出寶匣中的兩儀心經時,薛赫言明顯察覺到了這書冊的異樣,他側視身旁的周序音一眼,沒有作聲。
可唐言祎還是發現了不對勁,這冊書雖陳舊,但并未如原版那本沾染過血氣味,所以他閉眼嗅了一番便皺眉道,“被調包了!”
薛景何聞言起身,眼神示意薛赫言,薛赫言接過書冊,信手翻了兩頁,神奇的是東西雖然被調包了,但裡面内容居然一緻。薛赫言凝眉再看唐言祎一眼,問道:“唐師兄清楚兩儀心經的内容嗎?”
唐言祎自然答道:“這兩儀心經師父要門下弟子練成坤元乾元所有的劍法方可借閱修煉,我目前還未達到此水準,故隻有謝師弟一人知曉其中内容。”
這下薛赫言也不好說什麼,哪怕心經的内容一模一樣。但薛景何大概了解了其中含義,繼續發問:“序音,你當真不知道來者何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