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館。
這地方跟它名字一樣,裡面松柏繁茂,竹影搖曳,幽深僻靜。
侍從一路詢問着二位的需求,一邊報價。周序音頭一回來,并不想挑挑揀揀的,就給足了銀兩道:“不必說了,全都需要。”
侍從一愣,再看謝新朝一臉的正氣凜然,“……當真、要嗎?”
周序音道:“是啊,不行?”
侍從收了銀票,連忙将他二人引至最上等的别院,并囑咐道:“您二位稍等,今日因為我松竹館有貴客,有些名伶舞姬已被點走,不過我們也會給二位好好物色人選,不會教二位失望的。”
周序音聽着隐隐覺得不對勁,可此處看着清冷貴氣,她也沒再多想,隻跟着謝新朝一同入了座。
這别院不大,卻布置得十分工整,絲竹之聲隐隐傳來,就連香薰也分外得撩人心弦。謝新朝坐于案前,看着端上來的水果糕點,皆是精心準備,好奇道:“名伶便是稍後會唱戲文的俳優嗎?”
一旁的周序音随之點頭,“應當是的。”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謝新朝嘗了一口,竟覺得比馬家莊準備的還要上等,看來這錢花得值。
再看身邊等待的周序音,她低頭倒茶,端茶喝水的動作也如此優雅得體,仿佛畫卷一般,教人心曠神怡。
窗外微風浮動,竹影幢幢,伴随着一聲悅耳的琵琶聲,幾個妖豔美麗的妙齡女子魚貫而入,擡頭看去的謝新朝不免驚呆在原地。
他從未見過打扮這般妖娆的女人,更沒見過穿着如此清涼的女人,一時驚得目瞪口呆,随後反應過來就要起身逃離,“……?”
周序音也被他的反應吓得不輕,她固然沒料到這種情況,但也并未慌了手腳,隻伸手拉住了他,“……别怕。”
為首的舞姬笑道:“公子看似頭一回來,不過沒關系,既然這位姑娘給足了銀兩,我們一定會将您二人服侍好的。”
周序音赧然道:“……服侍?”
舞姬一拍手,三四個坐定彈琴,三四個翩翩起舞,還有兩個走到了謝新朝身邊,将他一左一右地按下,侍奉他道:“公子隻管好好享受,一切交給我們就行。”
她們也從未見過如此英俊的客人,見謝新朝怔在原地不敢動彈便卯足了勁兒貼他身上,對他上下其手。
周序音慶幸的是沒來兩個壯漢夾擊她,否則她肯定比謝新朝此刻的模樣更為窘迫,“這……”
服侍着謝新朝喝酒的女子道:“公子,人家姑娘都沒有受到驚吓,你怎麼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呀?”
謝新朝想要推開她們,可看她們哪兒哪兒都光着,也不敢伸手推阻,隻顧着将自己擋住了請求道:“你們、走開……我不要服侍。”
女子用碩大的胸脯蹭着他的肩膀道:“公子,你忍心拒絕我們嗎?您若不想當着别人的面,我們也可以進房哪!”
另一個女子也竊笑,“是呀,公子不必害羞,男歡女愛乃人之常情,有什麼可害臊的?”
周序音愣了一下終于反應過來,“……罷了,你們不要勉強他。”
見金主都發話了,兩個女子戀戀不舍地松開了謝新朝,将自己的衣帶提提好,起身道:“那待會兒公子若是想通了,我們随時随地等着您的寵幸。”
謝新朝聽她們說話,隻覺得自己耳朵都要被污染了,“快走……快走。”
等這兩個女人撤了,謝新朝才敢睜開眼睛,彼時周序音正在跟為首的侍從說着話,沒多一會兒,這些姑娘就全都離去了。
謝新朝總算活了過來,周序音走去彎腰看他,“你還好嗎?”
他受了刺激,看似不太好,臉都紅着,周序音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不然會更尴尬,“我們走吧?”
謝新朝即刻起身,大步流星地奔離了别院。
他似乎知道了什麼,但又不願相信,回去的路上隻是沉默着,連周序音也沒再多說一句話。
直到抵達馬家莊門口,他才晃過神來,下車送周序音回房。
憋了一路他實在難以忍受終于說出了口,“我師父、師父他們——”
周序音就怕他開口,其實從薛赫言制止她前往松竹館的時候她就該有所察覺,“抱歉,我——”
可謝新朝截斷她的話道:“不需要你抱歉。不是你的錯,是我——”
“……是我太天真了,是我一直、一直把他們想得太神聖了。”
周序音自小在鹭羽山莊長大,什麼世面都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她也都清楚,隻是沒想到謝新朝會被禦景山莊保護得這麼好,“你會失望嗎?”
她一說這話,謝新朝差點兒掉淚,“……我不知道。”
見周序音這般平靜他終于知道當初薛赫言為何讓他不要多管閑事了,周序音自小見識的一切遠比他多得多,不僅僅是金錢帶來的享樂,更多的是人性暗處的那面。
她道:“你知道我鹭羽經營着多少妓院賭坊嗎?……知道那些被困在妓院的不幸女子有多少嗎?而那些為賭債拖累家破人亡的又有多少嗎?”
謝新朝低頭看她,周序音繼續道:“你改變不了的,所以哭是沒有用的。”
謝新朝吸了下鼻子,止住哭泣,“……你明明比我小。”
周序音溫和道:“我是比你小,還不會武功,可我見過的慘劇比你要多,也遠超乎你的想象。”
“他們有的不過說錯了一句話,辦錯了一件事。有的甚至什麼都沒做,就這樣輕飄飄地死了。”
謝新朝道:“你雖然不持劍傷人,可卻早就看慣了這樣的事情。”
周序音沒有否認,“我一開始還會去勸,後來發現勸了也沒用,在我看不到的角落,會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他們隻是避開了我而已。”
“久而久之,我就習慣了,變成了跟他們一樣的人。”
謝新朝不敢置信,“所以你明知薛赫言是那樣的人,也要喜歡他是嗎?”
周序音也不理解自己的内心,她控制不住,正如飛蛾想要撲火一般,“……我到了,你回去吧。若是讓表哥見着了,他又得不開心了。”
謝新朝想要出手解救她,隻可惜她并不領情,見她轉身回房,他也隻得放棄離去。
禦景山莊的人幾乎都在外遊玩,他們平日裡刻苦練功,難得出門一回還經掌門允許,即便是如唐言祎跟司悅含這種一絲不苟的人也出了門。
當成淩川進入他們院中時,四下靜悄悄的甚至不需要他多加掩飾。可他還是有些焦慮,怕中途有人回來,便開始推門尋找司悅含的房間打算速戰速決。
首先推開的一間房内換洗的外衣随意挂在了屏風上,就連被子也沒疊,成淩川一眼斷定這不是司悅含的。等進入到第三間時,一入室内撲鼻的花香便迎面而來,不僅外間整整齊齊的仿佛沒動過,就連内室也點着熏香,床鋪衣物皆井井有條,擺放得體,成淩川下意識覺得這應該就是司悅含的房間,畢竟在他的印象裡,一個男人的卧房做不到如此整潔有序。
他不再猶豫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迷藥倒入茶水中攪拌,此藥無色無味,專用來□□女子。他以前不曾幹過這種勾當,一時間連手都在抖,口中卻念念有詞道:“連你家掌門都是一丘之貉,你那麼清高作甚,不如給我爽爽。”
他處理好了便取了屋外的掃帚将腳印統統消除,随即關門離開了院子,等着他們人一回來就将司悅含再約出來,趁機行事。
等了許久,見第一個回院的人是謝新朝,成淩川有些納悶但也未曾起疑。直到日暮西山,在外遊賞的弟子才陸陸續續地回來了,看樣子兩家掌門是已經回去各自的門派了,而他的少莊主薛赫言還未歸來。
這樣正好,薛赫言雖然平日裡有些瞧不起赤羽堂的弟子們,但好在也無暇插手管教他們,很多事情隻要不做得太過他都會睜一隻閉眼閉一隻眼,不那麼斤斤計較。赤羽堂的人怎麼說都是薛景何跟劉廣旭的徒弟,也算是他的師兄弟,并非他鹭羽山莊的下人,可以随意打罵。
天快黑了,回到房中已睡下一覺的謝新朝聽到外頭的動靜漸漸醒來,可不知為何全身乏力無比,還有些口幹舌燥,等他走到桌邊再要倒水來喝時,才發現茶水都在他回房那會兒喝完了。
他昏昏沉沉地起身,院中的同門皆在讨論沿途所見的美景,所遇的趣事,模模糊糊中唐言祎似乎扶着他關切地問了句話,可他喉嚨幹癢到無法說話,隻顧着将他推開然後徑直往外走去,想要呼吸更多的新鮮空氣。
唐言祎也看出來了,追上他摸着他的額頭道:“師弟你怎麼了?怎麼額頭這麼燙?”他說着便讓門下弟子扶穩他,而他趕緊去馬家喊人找大夫過來。
被師兄弟們抓住的時候謝新朝更是心癢難耐,渾身上下如螞蟻齧咬一般,他的眼前一會兒浮現出今日在松竹館見到的那些着裝放肆的女子,說是要等候他的寵幸,一會兒又出現他心心念念的周序音的臉龐,她淡淡的笑着,雖穿戴整齊可他卻沖動得想去寵幸她,“序音……序音……”
幾個弟子聽到了他口中的呼喚,也明白他跟周序音之間的淵源,便道:“師弟要見周姑娘?那我們扶你去,穩着點兒,大夫很快就來,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