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肯定讓你試探了周序凜的态度,那晚是周序凜放你進來的,但他不知道表哥早就買通了你。”
“周序凜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他也很恨我表哥,隻等你一查出我跟周家無關的結果,他就可以将整個周家滅門。”
蘭章成吸一口氣,又籲一口氣,不太好說清楚,“所以,你覺得你是誰的女兒?”
周序音對此倒沒有想法,“我不在乎我的父親是誰,我隻要我的母親。小時候沒有父親,我也過得很好,我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愛,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不缺一個父親的。”
她這麼說,悲傷的反倒是蘭章成,“是,你什麼都不缺……”
薛家雖然跟她有仇,但不可否認的是将她養得很好,她五歲父母雙亡,但從沒有人覺得她可憐。她是鹭羽山莊的大小姐,從小錦衣玉食,更有嚴厲的舅父溫柔的舅母,還有一個溺愛她的表兄,她一切都很好。
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過來的。對比她的幸福,蘭章成的幼年簡直是一曲跌宕起伏的悲歌。
他一出生,薛日好就離開了,等了數年也隻能偶爾見母親一面。母親重組了家庭,有了新的孩子,她便将全部的心血傾注在這個新的生命上,幾乎遺忘了他的存在。
不僅是他渴望着母親能夠回來,就連父親也是。父親幾次去找,她都不肯,她不想來這昭明神宮,甚至不想承認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是不想影響到她現在的生活。
其實母親是一個很死闆很固執的人,她說了不來昭明神宮就不來,說抛夫棄子就抛棄。既然當初父親敢對她欺瞞身份,她就可以絕情抛下一切。她不想因為他們的關系引起武林的誤會跟紛争,她隻想過一些簡單的日子。
可她回到了薛家也未過上如願的平靜生活,薛家強迫她嫁人,父親聽聞此事差點直接跑來鹭羽山莊大開殺戒。但好在周平晖是個怕事的,知道了薛日好跟蘭燕臣的關系,他根本就不敢碰她。
父親母親兩個人就這樣藕斷絲連,又生出了妹妹。
有了妹妹之後,他的存在徹底被忽視了。這世上任何人都得不到的愛意,甚至連父親也未曾感受太多,母親就這樣全部傾注到了妹妹身上。妹妹是她的至寶,是她餘生所有的希望,所以父親當年才铤而走險,想要去鹭羽将妹妹偷回來,盡管他都不确定那是否自己的親生女兒。
而後,就鑄成大錯了。
母親死了,次年發瘋的父親也死了,那一年他才十歲,整個昭明神宮的重擔全都落到了他肩上。魏氏兄弟一心想着瓜分所有分立出去,他做不到力挽狂瀾,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所以你不會找我報仇了是嗎?”蘭章成問道。
周序音思忖了一會兒,“我不找你報仇,但我想聽你說件事。”
“什麼事?”
“你的父親、當年為何要來糾纏我的母親?而我……是他們倆的孩子嗎?”
見蘭章成頓住,她還想開口說出最為關鍵之事,卻被蘭章成一個箭步捂住了嘴,“别說。”
周序音擡眸看他,有些不可思議,但更多的是原來如此。
表哥之所以如此信任他,是因為這層關系在。
此刻的蘭章成有些苦惱,原本他想要瞞着一切等到将來再開誠布公,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他們表兄妹知道了,并且一人知道一邊的關系,他們表兄妹要是湊個話就知道不是什麼同父異母,也不是什麼同母異父,而是同父同母了。
薛赫言那邊,他說的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而周序音這邊,她又猜到同父異母的關系。
可周序音想得不對勁,她推開蘭章成的手憤憤不平道:“當年你父親對我母親強取豪奪,如今你也要對我這般嗎?”
她說完也沒發現什麼奇怪的,蘭章成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
“你、是蘭燕臣跟薛日好的孩子;而我、也是蘭燕臣的孩子,所以呢?”
“所以你爹是個人渣!”
“那不也是你爹嗎?”
“我才不承認那個強人所難的人是我爹!”
“你怎麼确定他當年用強了?他倆明明是心甘情願的。”
周序音控訴道:“他都有你這麼大的兒子了還來騷擾我娘,我娘肯定是不願意的,就是你爹的問題。”
原來萬惡之源就是那個蘭燕臣,怪不得周平晖總是看她不順眼,怪不得她的父母總是不合,也從來不住一塊兒,都是那個蘭燕臣攪和進來的。
蘭章成無奈至極,“你罵吧,拼命罵,看他會不會從墳墓裡爬出來打你這個不孝女。”
周序音紅着眼睛還是不願相信,“我為何會是他的女兒……”
這樣她不就真成了魔教妖女了嗎?
這一切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得讓蘭章成永久守護這個秘密,“還有誰知道嗎?”
蘭章成沒想到她恢複得這麼快,便道:“沒啊,知道的都死了,你表哥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爹是誰?”
蘭章成坦誠相告道:“那件事是我私自決定的,跟薛赫言無關,他沒有想要殺盡周家人的意思。所以他也不知道我在周家找到了什麼,更不知道你我之間的關系。”
“不可能。”周序音斬釘截鐵道,“他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麼,否則不會總叫你來保護我。”
“這件事我勸你還是不要告訴薛赫言,他如今未完成的大業太多,你的身世會讓他顧此失彼的。”
周序音也想到了最緻命的那層關系,“……你說的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第三人知曉,否則日後我都無法在鹭羽山莊立足了。”
她随即擡頭冷不防來了句,“你是我哥哥。”
蘭章成轉過身否認道:“不是。”
這下無語的輪到周序音,“你怎麼能——”
蘭章成還是那句話,“你方才說了要保密,那就不是,那我就可以。”
“不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我跟薛赫言不一樣都是哥哥嗎?”
周序音無語凝噎,“他是我表哥。”
“表哥也一樣有血緣關系的。”
周序音放棄争執,總結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之前的事我就當沒發生,你再亂來我就——”
“你就什麼?”
周序音放不出什麼狠話,反倒被蘭章成接下了,“你就徹底昭告天下與我的關系,然後回到昭明神宮嗎?”
“那不可能。”
蘭章成挑釁道:“你來啊,我歡迎你。”
周序音撇過頭去,“不來。”
“隻要你敢來,我就敢娶。”他道,“從此以後将你永遠鎖在昭明神宮,成為我一人的所有物。”
他本以為這麼要挾之後周序音會害怕會惶恐,沒想到她擡眸之間不過多一些詫異跟驚愕,“……?”
她不明白這個蘭章成自小是誰教育的,怎麼連基礎的倫理道德都不敬重,脾氣古怪也就罷了,私底下感情也這麼扭曲。看來魔教的那些人倫綱常确實該好好普及一下,明光教是,他昭明神宮也是。
是夜,周序音又夢到了三四歲的那次高燒昏迷,這回她的視野終于清晰了些,也差點看到了自己親生父親的容貌,“……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