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音是有這種猜測,他之所以不再冒犯她,肯定是他與表哥合盟了,表哥最在乎的人就是她,所以魏鶴嶺便不會再圖她的美色,隻想要她的兩儀心經。但若是他二人合作了,合作前提肯定是向表哥要兩儀心經,這有些矛盾,“……你不是跟他有結盟。”
“他都跟蘭章成好成那樣了,不會再與我結盟的,畢竟我明光教的名聲可不如昭明神宮,是不是?”
見周序音停筆,他又眼神示意她繼續默寫,并心平氣和地告知她一個驚天動地的真相,“我們不需要結盟,因為到了最後,血緣才是最強的盟約。”
周序音的筆差點落下,“……?!”
魏鶴嶺道:“細節我不方便說,等你回到禅音寺,不妨問問慈小玉,二十三年揚州的那條花街上,她遇到了誰?”
她聽過這個故事,所以一下得出了結論,“……表哥是你的孩子?”
魏鶴嶺看了看紙上,“上卷寫完了?那就默下卷,蘭章成已經在閉關修煉下卷了,你肯定也知道。”
周序音無法反駁,将第一張紙取了遞給他,繼續默寫第二張紙。
她此刻心亂如麻,因為薛赫言的身世着實沖擊到了她,她從未想過蘭章成講的那個故事裡還會搭上慈小玉跟薛赫言。這樣想想一切也都能連上,當年慈小玉跟蹤薛景何發現他來花街尋歡,薛日好定是不放心才一起陪同的,沒想到她們二人接下來會遇到改變她們人生軌迹的男人。
魏鶴嶺見她發顫的指尖已然冷靜了下來,便同她聊道:“蘭章成那小兔崽子還一直對我當初的見死不救耿耿于懷,可他有沒有想過,蘭燕臣那一掌幾乎葬送了我兒子的前途。好在他也算頗具天賦,在那樣一掌下仍拿下了三個武林第一。”
原來這便是魏鶴嶺分立明光教的導火索嗎?
“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會去武林大會的現場看看,前年他敗在謝新朝的手下,我也替他忍了一段時日,直到那小子離開禦景來下聘,我才讓王紫豫去解決他,順便搶一下兩儀心經。”
“去年他被困揚州的醉花陰,不知情的續江差點兒要了他半條命,還不是我急匆匆出關跑來救他。那薛景何貪圖美色,沉溺于金錢權力,武功也停滞不前,他連續江都未必打得過,更别說是我了。要不是蘭章成這小兔崽子出現,我本來都可以教他那便宜爹命喪花街了!”
薛景何确實該死,他始亂終棄殘害了那麼多無辜女子,連她這個外甥女也無法幸免,被他占盡了便宜,他确實不配做薛赫言的父親。他應該想不到此生玩弄了這麼多女人,回頭卻教薛家的香火斷絕了,這樣想想真是大快人心。
“不過薛赫言喜歡你,你好歹也有薛家的一半血脈,将來你倆若是成親了,勉強算是延續了薛家的血脈吧。”
周序音又擡頭看了他一眼,她眼中并無再多震驚,隻認真地看了他一眼,魏鶴嶺道:“你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
周序音埋頭繼續默寫,魏鶴嶺道:“我知道你不會說出去,現在說的話反而會阻礙到薛赫言,你方才打量我,是想看看我與他長得像不像是嗎?”
她确有此意,再一想薛景何不算高,慈小玉也比她矮,但表哥個子挺拔,原來是遺傳了魏鶴嶺。
魏鶴嶺道:“你不必看了,長相上他綜合得好,否則也會教薛景何懷疑。可他的武功天分,那是薛景何所抵達不到的。後來薛日好來我昭明神宮的時候,我才知道當初遇見的人便是她的大嫂。聽聞她生了個兒子,兒子都兩歲了。我便去查了一番,還真是我的。那薛景何不孕不育,給他診治的大夫都不敢說實話,還一直怪他夫人無所出。所以後來除了薛赫言,慈小玉便再也沒懷過。”
周序音這下完全信了,薛景何雖風流成性,還真沒聽過他有私生子,原來是這回事,活該!
“你聽得眉頭都舒展了……你比我想象得要有趣,難怪我兒子會喜歡你。”
這時馬車頓了一下,緊接着傳來魏續江的聲音,與此同時車簾也被掀開,“師兄我擋不住了!換你去撐會兒,我不是他對手。”
魏鶴嶺起身,替換之前還警告道:“讓她好好默寫,不許動她一根手指頭,若我回來她向我告狀,我斷你一條手臂。”
魏續江顯然吓了一跳,但還是躬身進來,不可思議地看了周序音一眼,“手指都不能碰?”
既然說了不能碰,他就坐遠了隻盯着默寫的周序音,皺眉不解道:“……你不簡單,這麼快就搞定我師兄了?”
周序音不跟他搭話。
“你怎麼辦到的?沒見他對哪個女人動過心,還不許我碰?”
周序音什麼也不說,隻默默寫字。魏續江實在好奇,上下左右一直打量她,見她衣裳整齊,也不像是剛剛勾引過誰的樣子,戲谑道:“你當真不簡單,蘭章成跟我師兄你都搞定了,你是要統一我們魔教?”
魏鶴嶺瞞得是真嚴,相處幾十年的師弟對他的私事一無所知,甚至于蘭燕臣跟薛日好的往昔也不清楚,看來這魏續江是真的貪玩享樂過度了。
周序音差不多快寫完了,那打鬥引起的樹木摧折聲也越來越近,這時魏續江掀開竹簾,就見月黑風高下兩抹身影越發接近,魏續江轉身見她寫完便一把抓住那張紙塞入胸懷,直接上馬喊道:“師兄!得手了!”
魏鶴嶺的身形逼近,楚宵臨也緊随不舍,周序音被魏續江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直到兩人一前一後地落地于行進的馬車前,魏續江連忙勒馬停下,“籲——!”
見他們二人對峙,魏續江怕真生死較量起來,三個人都得重傷,便看向自己的師兄道:“這美人要不先放棄,師兄你若喜歡我下次給你捉回明光教去!”
魏鶴嶺就知道他會胡亂猜測,冷冷瞥他一眼随後看向楚宵臨道:“楚公子,人我分毫未傷,咱們就此别過!”
但看他轉身飛走,魏續江也丢下馬車飛速起身追去,楚宵臨不再追逐,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好在周序音完好無損地坐在那兒,等楚宵臨解開她的穴道後,她有些歉意地說道:“我把上下卷都寫給他們了……”
楚宵臨卻一下将她抱住,寬慰她道:“沒事,你人沒事就好。”
這還是他第一回主動擁抱她,這一抱過後周序音沒那麼自責了,楚宵臨道:“是我不好,丢下了你。”
可周序音看着很平靜,仿佛所有的恐懼慌張都已過去,也沒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你去救人,沒什麼錯。”
楚宵臨靠回馬車道:“現在反而松了口氣,他倆去閉關了,這上下卷一起練至少得一年半載,你可以過些安穩日子了。”
“那以後他們更強,超過了你怎麼辦?”
楚宵臨無奈一笑,“他們如今沒超過我也有本事将你劫走,可見武功高也沒什麼用。”
他看起來倒是自責不已,應該是十分擔心周序音會出事,周序音慰藉他道:“他們隻是利用了你的善心,這該是他們的錯,你為何要歎氣。”
楚宵臨細緻地看了周序音一眼,這才發覺她的與衆不同,她懂很多本質道理,看得通透,也鮮少責怪他人,“遇到兩個大魔頭,連我都無法取勝,你好像并不害怕。”
周序音道:“我怕過,沒有用,便隻能老老實實地将兩儀心經交出來了。”
“罷了,先不聊了,我們先回禦景山莊。”
馬車驅使入莊後,薛赫言已在門口等待許久,周序音見到他也是百感交集,連忙抱住他深情道:“表哥……”
楚宵臨自覺有些多餘,便先行前往主院了,反正周序音已無性命之憂,他不必再擔心什麼。
薛赫言焦心道:“怎麼離開這麼久?我看馬車的方向也不是從鎮上來的。”
周序音跟他一起走回住處,如實告知道:“我們遇到了那兩位教主……我把兩儀心經的上下卷都默給他們了。”
薛赫言停步緊張地看着她,“……那他們有沒有傷你?”
周序音搖頭,她是沒事,可有事的是眼前的薛赫言。魏鶴嶺告知她的這一切真相,不知慈小玉清不清楚,她可能自那之後就再沒見過魏鶴嶺,或許連當時給她孩子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但她一定明白,表哥不是薛景何的親生兒子。
不過無論發生什麼事,周序音肯定是站在薛赫言這邊的,即便他是魏鶴嶺的兒子也沒關系。
思及此,周序音又細細端詳了他的五官輪廓,薛赫言還以為她是怔住了,便将她重新抱緊。她每回遇到危險,雖說都平安歸來了,可他還是心疼不已,怕哪一回她沒那麼幸運,回不來了該怎麼辦?
若是周序音死了,他的人生也将失去任何活下去的意義。
兩個人靜靜相擁了許久,直到周序音拍拍他的背道:“表哥,别怕。”
這一下薛赫言更是難以釋懷,他仿佛用盡最後的時光來擁抱她,因為再過兩日他便要與她徹底訣别,已有的計劃一旦更改,後面便會全部亂套,他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便隻能委屈周序音一段時間,但願将來還能将她求回身邊,“阿音,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