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長鸢,心底濃濃懷疑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這小妖沒心沒肺,連做夢都惦記着吃!
他身側手指輕撚,似在感受她肌膚的溫度。
算了,聞玉惱恨收回手。看來得尋找其他機會來揭穿長鸢的真實想法。
不過目前他還要利用好她結契妖靈的身份,讓自己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
妖性詭谲,變化萬千,捉妖師若心性不定就極易如普通的凡人一樣被妖迷惑蠶食性命。
所以心鏡傳承至今用于修煉念力。
等到入境考核那日,同行的還有幾個宗門弟子,見年齡較大的聞玉,難免多出一絲鄙夷。那表情雖是轉瞬即逝,可長鸢還是捕捉到了。
金光一閃,她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引力,腳下不穩一下被吸了進去。
待穩住身形後,才看清眼前這幅光景。長鸢本來以為鏡中的世界會是什麼屍山血海,怨靈叢生的關卡,結果就這?
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鎮,山色潤朗,松窗竹戶,和現實的景色無異,倒是他們一行人闖入到這格格不入。
與他們同行的三個人輩分較聞玉低,二男一女。長鸢還記得其中輕看聞玉的那個叫馮玄秋,國字臉,表情冷淡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不好接近。
另外一男一女叫莊溪與田冕,他們三人的妖靈紛紛站在身邊低垂着眉眼,長鸢看不清他們的臉,隻能依稀辯得馮玄秋旁邊那個是一株白蘇,看起來像八九歲的小男孩。
怪異的是,他們一行人剛踏入城鎮,原本靜籁無聲的集市瞬間熱鬧了起來,如同暫停的電影突然按了播放鍵。
身後不知道從哪鑽出來個人,聲音高昂。
“幾位定是從遠方而來雲遊的俠士吧,不妨在鄙人的小店吃點小菜歇歇腳,我吳某人請客。”
那人熱情得不像話,原來是客棧老闆。招呼着他們往店裡去又把小二喊出來接過幾個包袱。
莊溪和田冕顯然對客棧老闆俠士的說辭很受用,他們正愁還要找地方落腳,這時也褪去了一開始的緊繃笑着應下了。
長鸢站在原地沒動,感覺有些奇怪。
“幻象罷了。”聞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既是考試又怎會這樣放松,不入流的障眼法隻能靠自己辨别。
“那他們……?”那兩人毫無警惕就跟那客棧老闆走了,長鸢眸色擔憂。
“隻會耽擱些時間。”
畢竟隻是宗門内的第一道考試,不會把危險性設置過高。
說話期間,有幾名風塵打扮,面若桃花的女子擁上馮玄秋,一股香氣襲來吹得長鸢頭暈腦脹。
“公子今日大駕光臨,奴家幾個早就為公子備好小酒雅曲了,望公子笑納~”
那花魁說罷就要摟着馮玄秋上樓,卻被他反手推到一邊的桌角,玉瓷酒壺與瓜果叮當散落一地。
引得那花魁嬌呼一聲,淚眼盈盈。
長鸢看的來勁,既然聞玉說了,隻會耽擱時間并無生命危險,她也樂的順水推舟一把。
吹了口桃色輕煙沖馮玄秋飄去,他便馬上變了副神色,憐惜将那摔倒的花魁扶起随她們一起去了。
任憑他的妖靈如何焦急呼喊都不管用。
同為妖靈,那株白蘇一眼就看穿了是怎麼回事,憤恨瞪着長鸢這個罪魁禍首。
長鸢是個很記仇的人。
從前誰若說她一句不是,她就正大光明直着報複回去,而現在聞玉劃在她的陣營内,誰若欺負聞玉,她就在背後捅刀子。
“還不快追上。”長鸢幸災樂禍。那白蘇在原地跺跺腳,不甘尋馮玄秋去了。
還有其他女子想上來拉聞玉的手,被他一劍穿過,變成一股青煙飄走了。
因為長鸢的舉動被聞玉看了去,他揚起一個笑,渾身氣場都降了下來,高高束起的墨發輕微擺動着,看起來心情不錯。
旁邊的小販置若罔聞,好像沒看見變成煙的女子,仍在招呼着他們來吃新出鍋的海棠糕。
長鸢見此情景舔舔幹澀的唇,屏蔽那誘人的香氣不敢吃了,生怕不留神就像另外三人被引誘。
這集市雖亂,但有着一條筆直的路通往遠處,像是故意指引他們往這來。
“這位公子,啊!”
“小姐請留步,不知您……啊!”
一波一波如同傀儡般的人接二連三撲過來與他們搭話,可不管男女老少通通被聞玉刺成煙霧,他懶得應付這些虛假的幻象。
長鸢聽着劍刃穿透肉|體的悶聲頭皮發麻,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跟在他身邊。
這城從外面看着不算大,内裡卻别有一番天地,她走的腳都有些酸,二人在路邊一處涼茶攤坐下休息。
耳尖聽起隔壁桌人的交談。
“這城主府的少主年年娶親,娶回的新娘不出三日必定慘死,這誰家還敢往那送女兒!?”
“雖說是嫁過去肯定金銀不缺,可也得有那個命享……”
這不送分題嗎!
長鸢胸有成竹,根據以往看小說的經驗,那城主的兒子定是由妖怪所化,殘害民女,隻等一位厲害的捉妖師前來降服。
收複妖怪後大概就能通過考試了。
她将心中所想與聞玉說了聽。
聞玉低眉,半張臉隐在棚下陰影,笑了笑。“你如何得知?”
他半信半疑,長鸢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幹脆胡編亂造說這是她們妖怪間的通感。
“趁那三個人還沒跟上來,我們先下手為強。”長鸢此時渾身充滿了力量,迫不及待拉着聞玉去打怪。
有了目标後腳程加快,兩人不多時便到了城中央一處高樓府邸,正欲敲門,不知從哪迎上來個小厮。
一上來就熱絡向着長鸢說話,邊說邊上下打量了一番,眉梢都帶着喜氣。
“哎呦兩位少俠有所不知,這是我們雲落城主府,正好趕上我們少主在選新娘招親呢!我看公子您身邊的這位小姐正适合,膚若凝脂,體帶異香啊,說不定……”
還未等那小厮說完,聞玉就提劍将他劈了個兩半。
真吵。
“這府邸,也是幻象?”長鸢仰頭,看清頭頂牌匾明晃晃的幾個大字。雲落府,黑底白字,瓦檐上的金漆雕龍生得詭異,像要騰空飛起來。
聞玉嗯了一聲。
這城主府妖氣翻滾,一大團殷紅色的霧氣籠罩其中,将他腰間三清鈴吹起不安躁動着。
“吱呀——”厚重黑色實木大門被推開,帶起地上塵土飛揚。
預想中的府内妖邪橫行并未出現,空蕩的城主府内整潔明亮,芳香四溢。
東側有一棵巨大的海棠樹,正值五月,海棠花開的季節,花海似夢,繁厚的白粉花瓣壓的枝桠低垂,彷如要墜入地底。
長鸢生平第一次見這樣大的海棠樹,幾乎占據了這前院一半的部分。
然後她看見了樹下的男子。
白衣勝雪,清雅如蘭,墨發如綢緞披散到腰間,眼中氤氲着揮散不去的霧氣。
隻可惜是坐在輪椅上。
他膝頭落滿了花瓣,像蓋了一張輕紗。長鸢心裡泛起嘀咕,在這城主府的年輕男子必然是那位城主之子了。
不過這樣的人真是妖怪嗎,她開始懷疑自己。
而聞玉也同她一樣,那人身上隻有淡淡的妖氣,并不是妖。
可這府邸上空盤旋的濃重妖氣又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