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目光掠過一絲訝異,“你怎麼會知道?聞玉親口和你說的 ?”
憑聞玉的性情,柳城不覺得他是會随意吐露内心之人。
“是心鏡中的照心泉。”
“難怪,我倒是把這茬忘了。”柳城點點頭,從桌案處起身。
空氣靜默了一瞬,他啟唇講述了他最不願提起的往事。
……
“師兄為人和善,心性淳厚,是門内衆多弟子敬仰的對象。起初他在山腳下把聞玉撿回來,就遭到師傅的反對,聞玉生性陰暗,師傅為他蔔卦大兇命格孤煞,他的身上必将背負千萬性命。”
柳城站在窗前,背對長鸢,眼底晦暗不明,“我不同意師兄把聞玉留下,可他偏偏不聽。聞玉在宗門住下之後便怪事頻發,門内弟子常夜半三更暴斃死相慘烈,流言紛擾認為那是聞玉帶來的禍端。師兄因勞累過度病倒,可聞玉不知為何突然癫狂起病殺害師兄……”
說到此處,他臉色逐漸沉下去,整個人仿佛衰老了十歲。
“師兄臨死前最後一句話是讓我照顧好聞玉,可是我不懂,師兄将他撿回救了他的性命,甚至在最後一刻都在為他做打算,可是他呢?”
柳城突然轉身看向長鸢,眼神哀痛夾雜濃重恨意,字字珠玑。
“這麼多年我一直違背本心而活,遵從師兄的遺願才沒對聞玉痛下殺手。”
“但其他弟子對聞玉如何,我不會過問。”
所以他這些年來放任所有人對聞玉的欺辱打罵,讓他留得性命在,又讓他沒有尊嚴的活着。即使是這樣,柳城的内心依舊沒有得到半分解脫。
長鸢心口有點堵,不知該說什麼。她想安慰柳城,但她現在與聞玉是同一戰線,又何來的立場開口。
心裡卻隐約覺得聞玉師傅的死沒那麼簡單,最起碼不是他們認為的那樣。
一切的謎團,皆在聞玉身上。
事不宜遲,已經得知了救聞玉的方法,長鸢謝過柳城準備回去。
臨走時,她在房門前頓住,還是忍不住回頭向柳城說了句,“我會查清聞玉師傅的死因,若與他有關,聞玉死不足惜;若與他無關,還請師叔放下對他的恨。”
那妖靈站在光下,一雙杏眼亮晶晶,說話擲地有聲。柳城突然想起曾經自己第一次見師兄時,對方也是這樣明亮的眼睛,少年意氣說要維護四方安定,不讓妖邪作祟。
舊時的記憶接踵而來,他一定是昨晚沒睡好,才讓眼睛都有些酸澀起來。
柳城扭頭不再看她。
*
宗門内有設立醫館,雖說是醫館,但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小型藥房,賣一些傷藥與妖毒解藥。長鸢走進去時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櫃台後面一女子蹲在地上時不時往砂鍋裡丢藥材。
她左手提秤杆,另一隻手握着蒲扇呼呼扇風。眉頭緊皺看着鍋裡翻騰的黑色液體,額角冒出細汗。
空氣中彌漫焦糊的味道,長鸢很想問她是不是把藥燒糊了。話在嘴裡斟酌半天,弱弱開口。
“呃…那個,你的藥好像糊掉了。”
那女子哎呦一聲,擡頭想看是誰說話。可在看見長鸢後她瞪圓了雙眸,趕忙放下手中東西站起身,胡亂在腰間圍裙擦擦手。
“你你你,你不是那個!”她面色驚喜,像是見了什麼金銀财寶,一把抓住長鸢的袖子。“我知道你,你是同聞玉結契的妖靈!将他從大妖手中救下,成功通關一級任務的長鸢!”
長鸢有些汗顔窘迫,那女子眼中盛滿笑意,熱絡拉着長鸢,“我叫嶽珂,是這醫館的主人,你來是想買什麼藥?”嶽珂一雙柳葉眉,目若秋水,臉龐白嫩如朝霞映雪。
她把長鸢往裡帶,随手從架子上拿下幾個瓷瓶裝的藥丸為她介紹起來。
“這瓶可是鎮館之寶,一口價五百靈石,吃了不管你是修為淺顯還是沒有妖靈,都能讓妖怪對你言聽計從,捉妖手到擒來。”
“還有這個,吃了百毒不侵,就算百種妖毒都拿你沒辦法。旁邊捆綁的小瓶一起使用還能消炎止痛,止血化瘀,兩瓶一起買更劃算呀~”
說罷嶽珂還要搬來梯子再拿幾瓶藥給長鸢推銷,長鸢連忙攔下她,“我今天先不買藥,我是來問你這有沒有這樣長的銀針?”她伸手在她眼前比劃大小。
見她不買藥,嶽珂撇撇嘴,顯然沒有剛才的熱情,她把砂鍋裡煮糊的藥渣倒掉,頭也不擡。“有倒是有,不過你要這個做什麼?”
長鸢放松下來,把荷包裡的靈石擺到嶽珂眼前,“我要十根來治病,價格你定。”嶽珂挑起一邊眉毛,她知道聞玉陷入昏迷卧床不起。
“光用銀針能治什麼病,不如在我這買點靈丹妙藥,保準讓聞玉吃完能下床跑五裡地。”
她嘴上說是說,還是從身後隔闆拿出來一套布包。“喏,聞玉師傅從前留下的,現在給他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靈石我就不收了,快回去救你的小聞玉吧。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啊,聞玉這人心思深沉,你雖是他的妖靈,但也要多加小心。”
嶽珂打個哈欠,百無聊賴倚在竹木躺椅上。
長鸢倒是沒想到她能提醒自己這些,“我是妖,難道你不讨厭我?”她收起嶽珂給的銀針,好奇問道。
“你殺過人?”
“當然沒有!”長鸢下意識反駁。
“那不就得了,快些走吧,我要午休了。每天熬這些破藥熏得我腦仁都疼,老頭子把我扔在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嶽珂趕人,翻了個身咕哝一聲。
見她要睡下的樣子長鸢沒再打擾,拿着東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