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留下的藥效果極好,不過半月小潇的腿就好的差不多了。這幾日長鸢照料有加,桌上油水多的菜在小潇碗裡堆成山,尖尖的下巴都被養得圓潤了許多。
小峰小平眼巴巴在桌前,望着小潇享受着與平日不同的待遇心生怨怼。
即使兩人碗裡的菜也不比小潇少。
“彩鳳姐在不在家啊!快出來大事不好了!”門外突然響起聲叫喚,長鸢吃着飯沒有理會,直到桌上三個孩子奇怪看向她時,她才反應過來。
這副身體的主人不就叫彩鳳嗎!
“哎來了來了,什麼事啊?”長鸢忙不疊放下碗起身,外面那婦女已至房門口,兩人撞了個照面。隻見她神色匆忙,肩上背了個碩大的包袱。
見他這一家還在屋裡悠閑吃着飯,急得一拍大腿,“咋還在這吃飯呢!樾國讨伐過來,皇帝已經下令割讓俪城和宣城了。俪城已破,等不到天黑就要攻到咱們這了,快收拾東西帶三個娃子走吧!”
“知會一聲就快出來,咱們該走了!”門外這婦女的相公焦急喚她出來,她應了一聲,掃過屋裡幾個人。“别怪我沒告訴你啊,我得趕快走了,想活命就跟着村裡的人一起上路。”
說罷她掂了掂肩上的包袱跑出去,讓門外那男人等等她,眨眼之間就消失在大門口。
這消息一出,飯是吃不下去了,長鸢趕緊進屋收拾東西。可翻騰半天,她又笑出聲。這家徒四壁的除了點銀兩和幹餅,還有什麼可收拾的,總不能把房子扛走吧。
三個孩子這回也吃不下飯了,大眼裡盛滿驚慌。圍在長鸢身邊,小手緊緊拽着她衣擺,仿佛隻要長鸢一聲令下他們就直接沖出門去。
長鸢裝了一兜子幹餅,灌滿水囊。擡頭隻見聞玉兩手空空,腰間插了幾把磨得锃亮的刀。
他神色輕松,不像要去逃難,而是去殺人的。
……
“你帶着刀還不如多背幾袋糧食。”長鸢小聲吐槽,背上行囊把那三個孩子領出來。
來這小半個月,她還未出過村。正好借機打聽一下有沒有人知道凫峰鎮在哪,她和聞玉好回去,隻是苦惱這副模樣,不知道嶽珂還能不能認出她。
“逃難中帶着累贅不是明智的選擇。”聞玉回頭看了一眼長鸢身邊跟着的孩子,殘忍道,言外之意是想讓她把人丢掉。
她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抿唇搖了搖頭,顯然不想認同他的想法。
聞玉冷血,做事向來是利己主義,他不認為這幾個孩子能克服路上的惡劣環境。但長鸢固執己見,他索性不再多言。
已是深秋,漣水村的衆多村民紛紛南下。隻不過從關口過去要先經過一片戈壁大漠,原主的家裡有匹馬,長鸢瞧着與自己之前買的那匹還有些相似。
馬背上馱着幾個孩子,小平滿臉不情願,嚷嚷着擠死了。
長鸢給了他一個爆栗,冷臉威脅若是不聽話,就把他扔到大漠喂狼吃。小孩聞言果真聽話,害怕得閉眼不敢再吵鬧。長鸢輕哼一笑,暗道就是好吓唬。
她隻顧着教訓小平,沒瞅見小潇臉上閃過的一絲不自然。
漸入大漠,氣候變得惡劣起來,入了夜刮過的狂風刺得臉生疼,細沙被吹進衣服裡微微硌人。
幾個人狼狽不堪,皆是灰頭土臉。晚上氣溫降低,冷得小潇止不住打擺子,好在找到一處巨石堆才得以蔽身,長鸢在一旁找到塊凸出的巨石拴好馬。
等她回來卻不知聞玉何時生起了火,火光溫暖驅散寒意。長鸢笑眯眯蹲下烤手,驚喜他沒有火折子竟能把火升起來。
幾個孩子随便吃了幾口餅就累得倚在石壁上睡着了。聞玉席地而坐支起一條腿,凝視長鸢烤火的側顔。
恬靜溫柔,面孔雖不似從前,且眼下身處大漠之中風沙席卷,但聞玉卻有一種沒由來的甯靜。他一時愣神就被長鸢抓了個正着。
“聞玉,你在看什麼?”她第一次見聞玉出神,好奇問他。
他不自然偏過頭去,輕聲道:“在想什麼時候丢掉那三個累贅。”
長鸢氣得抓起一把沙子揚他,有些無語坐到一旁。她好想回去吃冰糖酥酪,喝花露飲,這幹巴巴的餅子味同嚼蠟,啃的她胃痛,也不知道他們兩個還能否變回原來的樣子。
火光映在臉上有些發燙,長鸢搓搓臉,撿起根枯樹枝戳弄火堆,濺起細小的火星。
“沒有火折子你是如何升起火的?”她把手中樹枝丢了進去,好奇問道。
面前遞來兩塊石頭,聞玉掌心展開,解釋道:“臨走前我做了火石。”長鸢是第一次見這種東西,上下摩擦便能生出火來。沒邊際吐出一句,“好想吃燒烤啊,這餅子放上烤烤應該就不會這麼硬了。”
随即一道探究視線朝她看過來,“燒烤,是什麼?”長鸢大腦宕機了一瞬,思忖該如何與他解釋。
“燒烤就是把食物放到火上烤熟,不過我們那邊都是用火碳的。”
“你們妖界都這麼吃?”聞玉颔首明了,他們也會用火烤熟東西吃,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奇怪的詞。果然是長鸢,就是比旁人要古怪一分。
長鸢聽不到他的心聲,想了想還是點頭說道:“嗯…算是吧。你沒烤過東西吃嗎?”她本以為聞玉脫離他父母後,被他師傅撿回去,宗門又是那樣墨守成規,會限制他許多。
誰知聞玉否認了,拿出幹餅放到火上烤了會,張嘴默默啃下。他眸色深沉,“吃過。”
“師傅在世時,常在冬日烤給我吃。”
他還記得剛到捉妖宗,每次被人奚落戳脊梁骨,争吵過後懲罰的卻隻有他一人。被罰不能吃飯時,師傅總會領他到山腳下的竹亭。神神秘秘掏出火石點火,亂七八糟的什麼都烤給他吃。
隻要是師傅遞來的,聞玉來者不拒。
那人白衣飄飄心眼卻壞,戲弄遞給他一隻烤的黝黑的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