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潇蜷縮在石壁的角落,把臉埋進臂間,默不作聲。
就這樣幾人險險躲過一夜,隻不過從這一夜起,她卻莫名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變了。
因為爹娘開始躲閃她的眼神,這讓小潇變得恐慌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隻能無措跟在後面,不過好在這種情況隻持續到了傍晚。
爹甚至還破天荒的溫柔把她抱了起來,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細沙,問她餓不餓。
小潇有些受寵若驚,整個人如同踩在柔軟的棉花中,爹的懷抱可真溫暖啊。印象中,隻有娘會抱她。
她搖搖頭,小聲回答了一句,“不餓。”
話落便忍不住揚起嘴角,享受這片刻的溫情。
暮色低垂,天地漸漸暗了下來。爹卻沒有如往常一樣給每人分食吃的,而是從包袱中掏出一整個幹餅遞給小潇。
她瞪大雙眼,不知這是何意。心底生出的雀躍要将她淹沒,然後爹幹燥的大掌拉上她的手,将她帶到一旁的石壁。
鄭重其事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
“敵軍在後就快追上我們了,你先在這藏着,等風頭過去爹娘再來找你。”他把小潇的發絲别到耳後,殷切囑咐。
“你拿着這個,餓了就吃。”
小潇嘴角的笑意僵住,上一秒面上還挂着的笑,下一秒就如潮水般褪去。
她眼睛睜圓,然後扭頭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看向她娘。
二人視線對上,娘卻驚慌匆忙偏過頭去,抱着弟弟,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小潇腦中轟然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她突然清晰的認知到了一個事實。
爹娘要将她丢下。
為什麼。
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明明一開始,不是她的到來才讓這個四分五裂的家恢複幸福的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成了人人都嫌棄的累贅。
是從兩個弟弟出生後?
小潇低着頭胡亂想着,雙手在兩側攥成拳。她隻能死死咬住牙,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聽見了嗎,你在這待着别亂跑,等安全了我們再來尋你。”
爹的語氣有些焦急不耐,眉宇間滿是急切,催促她回應。
他的囑咐聲還在耳邊繼續,可她什麼也聽不見了。眼前漆黑一片,心底湧上的絕望和難過淩遲着她的每一寸肌膚。
她很想哭,卻哭不出來了,使出最後一絲力氣站穩腳步,強裝鎮定。
然後臉上恢複笑意,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自己也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彎唇一笑,笑得眼睛眯起。
“好啊。那爹和娘一定一定要來找我啊,不然小潇一個人在這會害怕的。”
她的語氣輕快,天真可愛,輕易就應下了。
一定要來找我。
不要把我丢下。
求你了。
聽見她這樣說後,她爹松了一口氣。毫不留情轉身離去,并沒有回複她眼中的期待,仿佛終于甩下碩大的一個麻煩。
小潇僵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這樣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狼的叫聲響起,從遠處逐漸靠近,低矮的石壁并不能遮掩住她的全身。越來越多的泛着綠光的眼睛圍了過來,口涎滴落到地上彙成小坑。
所有狼都在等待一個先行的機會。
其中一個動了,剩下的便一撲而上,腥臭的氣息噴灑到她面龐,小潇重重摔落到沙地間,胳膊被咬穿的痛楚讓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爹,娘。小潇好害怕,救救我。
她可以每頓少吃些節省糧食,他們肯定能走出大漠的。為什麼隻帶了弟弟走,卻把她丢下。
内心巨大的悲傷已經遠遠超過身體上的疼痛。
小潇從前的時候不信廟中那些祈求,甚至嗤之以鼻。可現在她後悔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佛祖,能不能救救她?
人死前總是會經曆一次回馬燈,往事種種皆在她眼前浮現,她看見自己與翎相伴的日子。看見翎罵她蠢兔子,笨兔子。
隻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小潇面無表情流着淚,絕望呼出最後一口氣。
喉管被咬穿的那刻,她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上的明月。
十五之月,将圓不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