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桌上,甯簡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吃着盤中的燒鴨,像極了耍小性子的孩子。
柳予安頗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這麼餓嗎?
而後順手又夾了個鴨腿放入甯簡碗中,“慢慢吃,還有很多。”
甯簡擡頭看了看柳予安,且見對方頗有關懷備至地目光沖自己一笑。
哎,甯簡無奈的歎了口氣。
且聽柳予安道,“要星晨說這家剛開的燒鴨店挺不錯的讓嘗一下,是挺不錯啊。”
甯簡眉頭蹙得更深了,欲言又止,而後惡狠狠地咬了口鴨腿。
然後終于像是憋不住了似的,帶上了些陰陽怪氣地嘟囔,“要星晨就那麼好嗎?”說話時低着頭沒敢擡頭看柳予安。
怎麼就一種低眉順眼的委屈小狗模樣了。柳予安不解且覺得有些好笑。
摸不透甯簡心思的柳予安,又火上澆油地說了句,“要星晨說這家的烤雞也是好吃的,等下次咱們買來嘗嘗。”
“你和要星晨關系很好嗎?!”甯簡還是沒忍住,語氣中竟帶了些質問和暴躁,碗筷放在桌上,聲音有些重。
“小簡…”柳予安被這海底針的少年心吓了一跳。
柳予安頗有些擔憂地問:“小簡,是我不在的這些年,要星晨欺負過你嗎?”
甯簡輕吸了一口氣,方才略微大了些的聲音收了回去。
隻見他整個人低着頭,輕聲細語中帶了些可憐的意味,“大哥,我不才是同你最近的那個嗎?”
有些像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孩子,卻反過來認了錯。“對不起,大哥,我隻是…”隻是見不得别人同你關系太近。
大概是甯簡自小懂事便總和柳予安在一起,恍然間盡管已長大成人,卻還是會像小時那樣依賴。柳予安如此想的。
就像孩童時,自己有個好朋友,覺得和他天下第一好,可某一天突然發現對方還有其他的朋友時,就仿佛被背叛了一般。
甯簡覺得,柳予安的性格總是淡的如水,哪怕你突然沖他發了脾氣,他也隻會默默受着。
如若是你再示了弱,他便接着會反思是否自己有過錯。
果不其然,“我們隻是朋友。”柳予安脫口而出這句話的時候,驚覺像極了渣男出軌被抓。
“你是我的家人。”柳予安後知後覺自以為是地認為抓住了重點。
“唉…”甯簡輕聲歎了口氣,而後擡頭頗有些強顔歡笑地說,“對不住,給大哥帶來困擾了。是我自己生了嫉妒之心,見不得大哥同别人要好。”
柳予安剛被這甯簡莫名其妙的醋意醋得有些疑惑,又被這絲毫不打彎的直球打得有些懵。
甯簡略帶苦澀地笑了笑,“大哥先吃着,我飽了,去把訂好的木架拿回來。”而後未等柳予安再回應,起身走出門去。
最近情緒的波動起伏讓甯簡覺得很是被動,向來引以為傲的穩重自持,如今反被陰晴不定取而代之。
柳予安也被這少年人的反複無常,弄得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是對孩子關心不夠嗎?
柳予安搖搖頭,小孩心,海底針啊。
次日上午,博文書院内。
剛上完一節算術課,部分上進好學的學生奮筆疾書地反刍課上的知識,另有部分昏昏欲睡的學生也如蒙大赦般活躍起來。一時間堂内堂外叽叽喳喳一片熱鬧。
甯簡端坐在自己位置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書本。朱寶玉照常拉着徐二白圍坐到了甯簡書桌周圍。
朱寶玉抻了個懶腰,課堂上懶洋洋的狀态一掃而空,“這老頭子講課太無聊了,念經似的,聽着就頭大。”
徐二白難得不抱着話本子看,也學着朱寶玉抻了抻腰,“你聽什麼課不跟念經似的。”
“诶?今日怎地不看你話本子了。”朱寶玉毫不理會徐二白的揶揄,略顯訝異地問道。
徐二白揉了揉脖子,“都看完了呗。”
“啧,你這走馬觀花地能看出個什麼滋味。”朱寶玉帶着種有口無心不怼人就不會舒服的欠揍樣左右歪了歪脖子。
徐二白故作驚訝地看向甯簡,“不可思議呀。”
“不可思議什麼?”朱寶玉順口接道。
徐二白帶着種“就等你問了”的狡黠,笑出了一口大白牙,“不可思議咱們朱二少還會用走馬觀花造句了呀。”
“徐二胖!”朱寶玉故作咬牙切齒地惡人狀,伸手給徐二白來了個鎖喉。
深受其害的徐二白在潛移默化中練就了威武立屈的軟弱姿态,從曾經的反抗中琢磨出了越反抗越受傷的真理,立馬人畜無害地端坐不反擊,反倒讓鎖喉者朱寶玉生出一種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而後朱寶玉再無興緻地收了手,輕車熟路地勾着徐二白肩膀沒正形地靠着,“沒勁徐二胖,你都不反抗了。”
不讀話本的徐二白難能可貴地沒煩朱寶玉,卻條件反射似的扒拉了兩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而後認命似的讓其倚靠着。
“話說甯簡,怎感覺你最近心不在焉的。”徐二白為自己的對友人關心的察言觀色能力沾沾自喜。
一旁的朱寶玉頂着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嗤笑臉,默默為徐二白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哀悼。
衆所周知,冰山公子甯簡向來寡言少語,若是咱們甯公子不想說話,任誰都不會聽到一個字,連搭理都别想有。
人都道公子如玉,同窗稱甯簡似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