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朱寶玉不完全統計,由甯簡創造的最長沉默記錄為五日,後續由文學課長青先生以文章背誦抽查所破。
“可能吧。”甯簡心不在焉地盯着書桌上的算數書本,應道。
“诶?”此時不應該回一個“沒事你就一邊兒玩兒”的眼神嗎?朱寶玉腹诽着。
說來也怪,若是非有個讓甯簡句句有回應的,書院這麼多人,大概也就這擁有愚蠢且清澈的眼神的徐二白一個了。
“啊,那今日下學後要不要一起去書館買話本子,散散心去。”徐二白雙臂交疊放到甯簡書桌上,一副正襟危坐。
“誰家好人散心去買話本子。”喂,喂,你那小算盤打的我都聽到了。“想找人陪着就直說。”朱寶玉嘴角抽着翻了個白眼。
“不去。”甯簡淡淡應道。
“哦,那行吧。朱寶玉去不去。”徐二白退而求其次地問。
“你就說,什麼事你開了口我有不應的。”朱寶玉松開了壓在徐二白身上的胳膊,“甯二,一起呗,咱們這英俊逼人三人行,可被你弄散夥了。”
“是啊,是啊,聽說剛出了本《妖狐傳》火得狠。”徐二白眉飛色舞地應和。
“狐狸精啊,看不出來徐二胖你這口味還特别。”朱寶玉揶揄道。
說來也怪,對待常人常事總提不起興趣的朱寶玉,除了在提到美人方面會有興緻外,卻總能順着徐二白的話頭接個有來有回。
“什麼啊,這是本講一隻雄狐狸修煉成人形,而後統領妖界的本子,據說他最後還娶了個貌美如花的仙女當妻子呢。”徐二白解釋道。
“啧,男狐狸精啊。”朱寶玉噗嗤笑了一聲。
難得徐二白沒回怼,隻見他稍微一頓思索了一下咧嘴笑了,“你這麼說倒也沒錯。”
“聽着就沒勁,還不如我的《百戲圖》呢。再說了,天天課上看課本都頭大,看不進文字了。”朱寶玉悶悶道。
“現在的話本子還有插圖?”徐二白似乎聽到了什麼新奇的話。
甯簡一言不發擡頭看了下對面對話的兩人。
“早就有啊,還上了顔彩呢。”且見朱寶玉一副灌了一肚子壞水的模樣,等着小魚上鈎。
“诶?你現在有嗎?借我看兩天。”帶着清澈且愚蠢的閃亮眼神的徐二白說。
朱寶玉慢悠悠起身回到自己書桌前順手掏出幾本薄冊,眼角已經憋不住幸災樂觀的笑了。
“喏,多着呢,随便看。”朱寶玉又回到原位坐下,把這幾本薄冊放到徐二白眼前。
徐二白迫不及待地随便翻開一本。且聽震耳欲聾一聲,“朱寶玉!”
“哈哈哈,好看嗎。”朱寶玉笑眯了眼,身子遠離了徐二白一些。
“我就知道你憋着壞呢。”徐二白從脖子根紅到了耳朵,“你,你不要臉。”
“我的壞從不憋着,你就是蠢,哈哈哈。”
“啪”地一聲,幾本冊子被推到了地上,徐二白紅着臉起身出門,嘴裡嘟囔着:“不要臉,不要臉。”
朱寶玉看熱鬧從不嫌事大,起身追上去。“徐二胖,你換個詞,不要臉我都聽夠了。哈哈哈,你去哪兒?不是要去茅廁解決吧,哈哈哈……”聲音随着二人離去逐漸消失。
散落在地的冊子東倒西歪,随意落下的簿冊不加掩飾地翻開在地面。
如朱寶玉所言,圖是上了顔彩。
栩栩如生的男女在春帳帷幔下……
甯簡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大敞而開的冊子,身形依舊端坐,垂着的眸子并未因冊中晃眼的色彩有所變化。
毫無波瀾地愣了一瞬,甯簡便要附身拾起散落一地的冊子。
清風徐來,不急不躁的穿堂風輕輕帶起了書頁,一頁頁翻篇。
甯簡俯着身伸出去的手就那麼愣在了冊子前。
不再是搖曳的春帳中的男女。是花瓣飄落的海棠樹下,草地上是兩個身影交纏的男子。
波瀾不驚的眸子就這麼閉上,似是畫中的場景已不堪入目到無法直視,微蹙的眉頭也的确顯示了其主人的不能接受。
甯簡不知,怎得就手心冒了冷汗。他欲蓋彌彰地不受控咽了一口唾沫,喉結随着下咽的動作滾動。
而後,睜開了已然閃爍不定的眸子,一言不發地合上冊子拾了起來。
重新端坐正好的甯簡此時面色更加凝重了些。
多麼欺人的現實啊,仿佛以捉弄人為樂。
盡管已然明了内心對自己大哥那不可明說的龌龊心思,可在見識到這完全相反強烈對比的刺激下,身體的反應更加欲蓋彌彰地再告訴你這便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又一次明确了,男人比女人更加能刺激到自己,而倘若是不自覺地代入了,身下那人又都是自己大哥的模樣。
那背離主流的不可或說的念頭,看似隐秘地潛藏在地表之下,一次次破土而出後的掙紮後再次潛藏。
到底,該如何順其自然。為何愛上一人會如此痛苦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