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同光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最後一屁股坐到床沿,心裡有些懊惱。他是走了嗎?是不是因為我說話太重了?他不回來了怎麼辦?
直到他瞟到,他連忙躺倒,閉上眼假裝睡覺,還被放在床上的淵湛硌了一下,差點呲牙咧嘴沒裝下去。
江照林從窗戶穿牆而進,一眼就看出來他在裝睡,就伸手扒拉他額前的頭發,“诶,你怎麼就睡了?”
慕同光翻了個身,面對裡面,不讓他扒拉。
江照林就趴到床上去戳他的後腦勺,毛呼呼的,手感還挺好。
“還挺小心眼的,”他嘟囔着說:“你聽好了,我叫江照林。”
他出去逛了一圈,還布下幾個簡單的陣,靈力又有些虧空,早就哈欠連天了。
他跟慕同光并排躺着,閉上眼,聲音拖的很長,“我睡一會兒,有事叫我,警醒點兒——”
慕同光感受到身邊的床鋪往下一塌,瞬間更僵硬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敢睜開眼。他轉回身,卻沒看到江照林,隻有硌了他的淵湛,原本卷好現在卻展開的畫卷。
他輕手輕腳地将畫卷卷好,躺下後把劍和畫都扒拉到懷裡,放心睡下了。
這種事他當然不敢當着江照林幹。
慕同光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他睡熟了。
......
窗戶那邊“咔”的響了一聲,一片接一片白花花的東西順着窗邊的縫隙梭了進來——是一個個白紙做成的紙人。
紙人們一個接一個跳下窗框,來到窗邊,井然有序地将慕同光從床上擡下來,嘿咻嘿咻往樓下擡,還不忘将他摟在懷裡的劍和畫捎上。
下到一樓,赫然可見地上、桌椅闆凳上已經躺了許多熟睡的住客,他們在被搬動的過程中還有些撞到磕到,但一點醒來的迹象都沒有。
從客棧出去,是城中最寬的一條街道,紙人們從沿街的建築中擡出來一個個睡死的人來。
如果江照林來看,就會看出來這些都是試煉前百名的年輕修士。
紙人從各方彙聚,向一隻隻白色的工蟻,擡着比自己大數倍的食物,最終全都聚集到這條街上。他們排好隊,一個接着一個,跟着最前面的紙人朝着城外走去。
今天隻是初七,天上的月亮卻又大又圓,月光灑滿了街道,将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
隊伍兩旁還有紙人跟着吹拉彈唱,隻是沒有聲音,在演月光下上演了一出默劇。
他們跨出城門,目标明确,一點彎也沒有拐,直奔着距城門不遠的護城河而去。
他們沿着河邊排成一排,這個天還不算暖和,河邊的冷風一吹,好些人即便沒醒也在睡夢中不知不覺起了雞皮疙瘩。
一塊石頭攔在路中,紙人腳下一崴,差點跌到,他擡着的慕同光也身形一歪,要不是其他紙人颠了颠,就要落到地上去了。
他懷裡揣着的畫卷與劍一起滾落,落進了河裡,紙人們紛紛咿咿呀呀鬧起來,鬧哄哄的,一句也聽不清。
還有幾個紙人趴在河邊,往河裡伸出手試圖去撈,水浸透了紙,随手一甩紙就爛了,輕飄飄的紙人還差點被河水沖走。
最後他們放棄了打撈,擡着慕同光走到了隊伍的末尾。
畫裡的江照林被冰冷的河水一浸,打了個哆嗦驚醒過來,他飄出畫裡将淵湛撈起來,使了個障眼法将淵湛隐藏起來,也跟上了隊伍。
他仗着紙人們也看不見他,飄得歪歪扭扭的,還好幾次撞進了這條白色的隊伍裡,睡眼朦胧,嘴裡無聲地抱怨着。
慕同光這個二五仔,一點也不頂用......
到後來,他幹脆抱着坐到淵湛坐到了慕同光腿上,掏出一把從客棧裡順的南瓜籽吃起來。
紙人們被壓得往下一沉,停下來奇怪地“咿呀”一聲,卻始終沒發現什麼異常,又趕緊跟上去了。
江照林坐着這個還算舒服的人肉轎子,一颠一颠的到了終點。
前面的紙人停了下來,後面的沒來得及刹住車,一溜溜撞了上去,倒了一片。
江照林收起南瓜籽,拍了拍手,順着隊伍往前飄到了隊伍的最前端,一路上他觀察着這些被擡着的人,都是熟面孔——進入秘境的修士,他還看到了馮千羽、納蘭旻和戚寒聲。
隊伍的最前面,是一個與護城河聯通的大湖,大湖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漩渦,紙人們挨個挨個将睡得像屍體一樣的人投入漩渦中。
最先被投進去的那個修士江照林認識,是朔月門的弟子,跟着馮千羽來找過小院。他被投入漩渦中,跟着旋了幾圈,被吞入了水中。
江照林眉心一擰,指尖一掐,他留在慕同光身上的靈力炸開,慕同光痛得一哆嗦,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從紙人的肩頭跌下來,迅速反應過來,将幾個紙人的尖叫聲掐斷,把他們揉把揉把團成一團,扔進了旁邊的河裡。
江照林在上空俯視着整個湖面,那個漩渦越來越大,幾乎要占據整個湖面的一半了。
漩渦的顔色由外部與湖面相同的深藍色,往裡逐漸變為黑色,這黑色又往外擴張,仿佛要吞噬一切,看得江照林的眼皮直跳。
他沖下來将淵湛扔給慕同光,大吼道:“快把其他人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