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趙之禾用手遮住了眼睛,但耐不住耳邊男孩的笑聲實在刺耳,他隻能坐起身,按了按酸痛的後頸。
“趙之煥...”
他捏了捏有些堵的鼻子,懶洋洋地朝着一大早就來大鬧天宮的弟弟說道。
“知道你的奧特曼去哪了嗎?”
原本正拿筷子敲着窗戶的男孩聞言回頭望他,似是對這過于平淡的反應有些不滿。
但聽到“奧特曼”三個字,他還是仰了仰頭,露出了那張被慣壞的胖臉。
“我房裡的奧特曼?”
趙之禾撂下這句話,隻是掃了自己這個弟弟一眼,卻是沒再回他。
他自顧自的洗漱,套好校服外套,單手拎起挂在客房架子上的書包,推門下樓。
被一句話釣了半天的男孩臉垮得像肉餅,不耐煩地就抓起手邊的枕頭就砸了過去。
“喂,你敢不和我說話,小心我告訴媽媽!”
他仰着脖頸,像隻高傲的胖孔雀。
青年腳步一頓,男孩以為對方被自己威脅到了,剛要沖過去推他。
門口那人卻是在把住門框的同時挑了挑眉,臉上不鹹不淡地扯開了一個笑。
“給你扔垃圾桶了。”
房門被關上的那刻,小孩的哭鬧聲頓時炸開了鍋。
*
蘇雁琬是被小兒子驚天動地的哭鬧聲吓出來的,她剛披好睡袍急急慌慌地跑出來,就見自家大兒子面無表情地正要出門,一時有些悻悻。
“小禾啊,發燒好些了嗎,要不要再多住幾天再回學校。”
趙之禾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子自顧自地換鞋。
“不用,易铮那..”
那個“易”字剛冒頭,女人臉上帶着幾分睡意的表情便一掃而空,連忙出聲打斷了他,語氣相較于剛才那句生疏的關心竟是帶上了幾分真誠。
“唉呀,易少爺還找你有事嗎?那你還不快回去,别讓他等久了。有空的話替我向他們問聲好,哦,對了,順便也提提你..”
“媽,趙之煥在鬧,看樣子要砸花瓶了。”
趙之禾适時出聲掐住了對方的話頭,果然一聽這話,女人身形一滞,倒也顧不上趙之禾,匆匆忙忙地就踩着拖鞋上了樓。
趙之禾觑了樓上一眼,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推門,走人。
這是趙之禾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十年零五天。
聯邦的霧霾依舊嚴重,環保聯邦的标識牌在每棟生物公司的廣告上都随處可見,但化工廠的排污口卻是從來沒有停轉過一天。
中心城永遠蒙着一層霧氣,連帶着灑在人身上的陽光都多出了幾分化學品的澀味。
二十年前是這樣,二十年後依舊是這樣。
而他就和這裡永遠散不去的霧一般,依舊沒有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
趙之禾是踩着鈴聲進的教室,他把包甩在後排的位置上,一屁股坐進了松軟的座位裡,解開袋子裡的豆漿喝了起來。
教室空間很大,顯示屏也是近年科學院新出的新能源産品,護眼功能做的很好。
各式花裡胡哨的希臘字母在屏幕上滾動着,老教授一個人在上面講的慷慨激昂,下面卻是沒幾個人在聽。
聽見旁邊人半死不活的動靜,正在玩手機的曲澈退出了遊戲,不由“呦”了一聲。
“你發燒好了?身闆可以啊,阿禾。”
“我還以為你會先去易哥那,他在醫療室裡臭着臉快三天了,我們幾個都不敢進去。”
曲澈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地拿滾輪火機給自己點煙,藍色火苗剛冒了個頭,卻被旁邊伸賴的一隻手合上了。
對上曲澈上挑的眉毛,趙之禾吸了口豆漿,眼都沒擡地說了聲“在上課”。
他話音剛落下,曲澈的肩膀便笑着聳動了起來,動靜之大引得台上的教授頻頻擰着眉頭朝這邊看。
始作俑者對老師做了個手拉拉鍊的姿勢,這才笑着一摟趙之禾的肩膀打趣道。
“得了吧,誰不知道你一上這課就頭疼,在我這裝什麼。”
趙之禾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又是吸了一口豆漿,将勤儉節約這個詞做了個淋漓盡緻。
吸完最後一點豆漿汁,他晃了晃杯子,便把空了的塑料杯随手揣到了包裡,扭過頭,傾身就朝曲澈的方向探了過去。
“我用得着裝?”
迎面撲來一股淡淡的柑橘香,青年用兩根手指夾走了什麼,待曲澈晃過神,手裡的煙就沒了影。
趙之禾随手把東西扔進了自己的口袋裡,轉身坐了回去,一門心思地聽起了課。
曲澈家裡是做煙草生意起家的,家裡大大小小的工廠在聯盟裡遍地開花。
如今他還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手裡卻已經捏了不少産業。
即使是在林頓學院這種富二代紮堆地地方,幾乎也沒幾個人敢給他沒臉。
但眼下被光明正大下了面子,搶了煙的曲澈卻像沒看見似的,賤兮兮地湊上前把滾輪火機也塞到了旁邊人的口袋裡,怪聲附和道。
“得得得,我們家阿禾~就是好學生。”
趙之禾搓了搓手臂,被他這怪裡怪氣的聲音叫下來一層雞皮疙瘩。
見趙之禾拉了臉,曲澈索性也不再讨嫌,搭着他的肩,順手從袋裡掏了個包子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說道。
“你什麼時候去醫療室啊,我可遭不住大少爺那臭脾氣了,再和他待下去我遲早折壽。”
趙之禾睨了他一眼,懶懶應了句“下課再說”。
好巧不巧,他話音剛落,下課鈴就追着跟着話尾響了起來。
趙之禾:。
“叮咚————下課了,阿禾。”
曲澈翹着腿,得意地朝他晃了晃手裡的包子,那樣子要多欠揍又多欠揍。
曲澈就喜歡看着趙之禾露出那副吃癟的表情,他覺得這簡直比看獅子跳火圈還有意思。
他喜滋滋地望着對方收拾東西,臉上卻突兀地被啪上了一串寫着數字的紙條。
“約我啊?”
曲澈将臉上的紙拿了下來,看了眼号碼,又琢磨着不對,剛想出聲就聽到了旁邊人皮笑肉不笑的聲音。
“别嘴欠,包子錢打我卡上,三塊二聯邦币。”
曲澈看了眼那個難吃得要死的包子,又看了眼那串銀行卡号,仿佛被雷劈了似地定在了原地。
“三塊二你他媽問我...”
話還沒說完,始作俑者就拎起了書包,徒留曲澈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和包子幹瞪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