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草叢裡。”不怎麼習慣撒謊的謝妄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順手按住了憤怒震驚不滿的刀。
蘭笙羽又露出驚羨的眼神。
刀無力掙紮了。它在這裡又跳又鬧,卻根本無人理會。
但遠處大腿流血不止,暫時失去行動力的黑衣人,盯着蘭謝二人這邊。
他的視線落在那身衣服上,眉頭越皺越深。
但他實在忘了在哪裡見過,又瞥見陸淮雲因察看弟弟傷勢,将身側過去了一些。
正是好時機。
他眼神一凜,凝氣提神,忍下痛意,看準了一刀飛襲!
“咣當”一聲巨響,刀被擋了回來,擦過他臉頰,劃破了面罩,留下的鮮明血痕冒出血絲,露出的臉算得上清秀,表情卻很難看。
陸淮明被吓得躲遠遠的。
陸淮雲看清此人面龐後,卻是挑了挑眉,“我認得你。城主府大管事之子,婁攸甯。”
“啊,我也認得。”蘭笙羽短促驚訝了一聲,然後跟謝妄小聲咬耳朵,“你之前不在的時候,他來看過我,他說可以叫他甯兄,還跟我說先前他表兄找麻煩的事對不住,我的藥好像都是他找人配制送來的……”
謝妄皺眉,“我回來後怎麼沒跟我說?”
“是他說先不要跟别人說他來過的。”蘭笙羽繼續小聲。
“……那你現在怎麼又跟我說。”
蘭笙羽不說話了,觑了他一眼低下頭,似乎覺得謝妄說得對,又懊惱自己怎麼已經說了。
“……”有時候真想給某隻鳥一顆腦瓜子蹦兒,他語氣不太好,有點冷,“你信剛認識的人還是信我?”
“當然信你。”這下,鳥倒是答得很快,可能是察覺到人語氣不太對。
謝妄冷呵了一聲,還是忍不住彈了一下他光滑的額頭,“那你下次都要跟我說。”
其實不重,蘭笙羽不聲不響地揉了揉有點泛紅的前額皮膚,很乖地認真點頭。
那邊婁攸甯重重哼了一聲,語氣不善,“陸大人倒是好記性。”
“你爹難道沒告訴你,他已經倒戈陸府了?”陸淮雲語氣倒是輕松起來,肩膀都松懈了幾分。
卻不曾想婁攸甯面露憎惡,又笑起來,竟顯得那張臉有幾分猙獰,“他?恐怕跟你爹也差不多了。”
陸淮雲表情變幻了幾瞬,過了幾秒,也笑道,“沒想到那女人還挺聰明的,雖然現在才發現。也真是沒想到,你會大義滅親。”
“我們有仇嗎?還是你對喬宣……”
他話還沒說完,被一聲“呸”打斷了,婁攸甯半跪在地上,仰起頭,惡狠狠道,“城主于我有恩,别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自己一樣龌龊——”
他頓了一下,支撐着的腿有些脫力,抖得厲害。
“你記性這麼好,難道就忘了陸姑娘是怎麼死在你這把刀下的嗎?”他似乎知道自己也出不去這裡了,徹底發起瘋,脖子青筋畢現,吼叫起來——
“她那麼一個善良的女子!無心财、無心名、無心權!”
“她什麼都不要,隻想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不可以嗎!”
“你為什麼一定要殺了她?還是那麼痛苦的死法……明明你連陸淮明都放過了,你連他都放過了啊!!”
“你為什麼不去死、你為什麼不去死!陸淮雲你就該死啊啊啊啊!!!”
“差一點、就差一點啊!差一點我就可以救到她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他不斷用拳頭砸向地面,血肉模糊,也不知疼痛,淚血滿面,到最後也不知道是質問陸淮雲,還是質問自己。
在場的人多少都有點被這突然的爆發吓到了,除了謝妄和陸淮雲,前者臉色還算平靜,後者面無表情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在看砧闆上一隻垂死掙紮的魚,突然輕笑了一聲,“哦,我們陸家實在是有太多陸姑娘了,我剛想了半天,你說的是誰——”
“你念的是陸婉容吧。她啊确實。本來不該死的。我都打算放走她了……”
“可你說,她為什麼偏偏要回來還我那隻荷包呢?嗯?”
“哈哈哈哈偏偏讓我想起來了,她小時候搶走過我的荷包啊。”陸淮雲垂眼,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卻無比冰涼,冷到似乎還有一絲悲涼,顯得這個神情詭異至極。
“所有人都該知道,我娘、就是給我補荷包的那個晚上,死在繡花針上的。”
“你說,她這不是找死嗎?”陸淮雲幾乎是咬着牙齒擠出這句話。
婁攸甯倏地擡頭,還未說話,忽覺脖頸一緊,陸淮雲大力扼住他的脖子,滿臉不屑和假悲,“你也找死啊。天生一對。”
“都是你們上趕着的。”
婁攸甯被提起來,他劇烈掙紮,眼前漸漸模糊,動作也慢慢輕了。
謝妄看了眼旁邊人擔憂害怕想要出聲制止的神情,皺眉,剛想動手。
一道冰冷涼薄的女聲,突然響起,此刻無比清晰。
“陸公子,如果不想你弟弟受傷的話,就把手松開,武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