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屁。”
“笑你。”
周隐把帽繩拉得更緊了,借此屏蔽祝瑜,側頭懶得搭理他。
祝瑜推着購物車逡巡在貨架間,餘光卻始終追随着三排之外的灰衛衣。當周隐彎腰查看生産日期時,後頸凸起的骨節讓祝瑜想起解剖圖上的寰椎——那是連接頭顱與軀幹的關鍵,卻也是最脆弱的所在。
周隐正專注在手上的清單
酸奶要無糖的,蘇打水要指定品牌的,吐司要黑麥,南瓜要貝貝南瓜,玉米要有機黑玉米……
“啧。麻煩精。”少年口中嫌棄,嘴上嗤笑着将東西扔進推車。
周隐嘴上這麼說,但他在超市裡裡裡外外找着,紙上的很多小島超市裡都沒有。周隐打算一會帶着祝瑜去菜市場看看,或許有他要的有機蔬菜。
發現祝瑜在另一側貨架,周隐雙手倚靠在車上金屬杆上,彎腰看對面少年低頭認真比對着什麼。
然後祝瑜有所感應地擡起了頭,看見了貨架對面的少年,任由衛衣兜帽在臉上投下桀骜的陰影。
祝瑜立刻轉身不理。周隐擡起身體,臉上納悶幹嘛躲他?
背對他的祝瑜耳尖早已燙的要命,手中包裝替少年發出某種煎熬的聲音。周隐那随意上揚起的嘴角,不經意間完全撩撥了他的心。
他痛恨這種失控感——就像退潮時被遺落在沙灘的寄居蟹,焦慮地想躲進殼裡,卻發現螺殼早已被海浪卷走。
祝瑜以為周隐走了,轉身踮起腳去把東西放回貨架上,但東西放回去又掉了下來,怎麼都塞不回去……
高舉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他的心貼近冰冷的金屬貨架,身後似有似無的沐浴香冷冽着自己呼吸。
“叫聲哥,我幫你。”
周隐沒大沒小,祝瑜忍氣閉眸;
“閉嘴,我可以。”
嘴上這麼說,但他被周隐包圍,那人的手撐在貨架上,而他踮起腳不過到周隐的下巴,進退兩難。
耳邊是他不屑的鼻息聲,忽然祝瑜輕呼一聲,自己的腰被周隐托起,指尖抵着他的掌心,東西才安然擺回了原位。
“多喝牛奶。”周隐的低語帶着促狹的笑意,仿佛在說——菜就多練。
祝瑜拉住他的衣角,把他拽了回來:
“我有在喝!”
周隐一怔,祝瑜自己推着車就走了。看着某人要強的背影,噗嗤笑出了聲。
他們就快要去買單了,忽然祝瑜想起什麼,把車一拐進了家電區。
他剛把東西放上去,周隐就猛地拽住他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祝瑜在疼痛中看清對方眼底翻湧的暗潮——那絕不是單純的厭惡,更像是某種深埋的恐懼破土而出。這個認知讓他心髒狂跳,仿佛窺見了潘多拉魔盒的縫隙:
“買它幹嘛?”
“燒熱水喝。”
祝瑜不明白周隐怎麼一下冷臉。
“不準買。”
“為什麼?”
“不準買。”
“給我一個理由。”
祝瑜看着路過的人投來探究的目光,吵架時的磁場不同,祝瑜低頭回避這種尴尬,輕聲問道。
“别廢話,你要是買,我就敢摔。”
祝瑜很久沒有被他兇過了,臉上漲起粉紅,眼睛因委屈瞪得更加澄澈。
周隐抓住他手腕的力道洩露了顫抖,旋即又像被燙傷般松開。
祝瑜望着少年倉皇離去的背影,忽然嘗到喉間蔓延的鐵鏽味——原來那些未說出口的話語,真的會在血肉裡紮根生長。
沖突之後,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混蛋。”
祝瑜買完了單,卻什麼也都不想要了?獨自出來就看見周隐坐在剛拿回來的自行車上。
周隐提車時,一路想着那雙柔水眼眸——自己和他較什麼勁,又不是他燙的。
掉頭回去找他,坐在自行車上單腳支着,看祝瑜兩手空空,不免發歎這少爺脾氣比他大多了。
周隐停好了車自己進去又把東西都提了出來。
祝瑜耍起了脾氣:
“關你什麼事,這些東西我不要了!”
周隐冷眼看了一眼祝瑜,祝瑜瞥頭生氣。不知為何他在周隐面前就是最真實的自己,性格很爛,脾氣很臭,可偏偏周隐都接下了。
周隐默默把東西放進車籃裡,又一怼把最輕的一袋怼進了祝瑜懷中。
“周隐!說話!”
壓抑沉默的周隐猶如海風裹着細軟沙礫刮進心裡。
祝瑜拉住他的衣角,有些失措的毛燥:
“你為什麼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