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隻有醫療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兩道清淺的呼吸聲。
晨光熹微,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像細碎的金沙灑在洛倫低垂的眼睫上。他猛地驚醒,陌生的環境讓他神經瞬間繃緊。
下意識地坐直身體,帶着剛睡醒的一絲茫然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眼前病床上。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睡着。
也許是岑晚那安靜到近乎虛無的存在感反而讓人放松了警惕。
岑晚還沒醒。
少年依舊安靜地躺着,陽光隻照亮了他半邊臉頰,顯得另一半更加蒼白脆弱。高燒似乎退了些,臉頰上不正常的潮紅淡去,隻留下一種近乎透明的、易碎的美麗。
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靜的陰影,幹燥的唇微微抿着。那隻沒輸液的手露在外面,手指無意識地蜷縮着。
洛倫的眼神複雜地停留在他臉上片刻。他蹙了蹙眉,對自己竟然在這裡睡着感到一絲不悅和輕微失控感。
他無聲地站起身,動作盡量放輕,準備離開這個讓他莫名有些心神不甯的空間。
就在他轉身欲走的瞬間——
“唔..冷...” 一聲極其細微、帶着濃重鼻音和委屈的呓語,穿過寂靜的空氣,清晰地鑽入了洛倫的耳中。
洛倫的腳步頓住。
他下意識回頭,看向病床。
岑晚的眉頭緊鎖着,嘴唇微微翕動,似乎在重複着什麼。
鬼使神差地,洛倫又折返回來,微微俯身,側耳湊近了病床一些,想聽清那些模糊的字句。
他靠得很近,能清晰地聞到岑晚身上淺淡的,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馥郁香氣。
“媽..媽...bao...”
斷斷續續的、孩子氣的低喃。
洛倫沒興趣了。正待直起身,一隻雪白的手卻突然從被子裡伸出,精準地攥住了他垂在身側的制服衣角。
洛倫身體一僵。
那隻手纖細得過分,力道卻異常執拗。
“唔...” 岑晚依舊閉着眼,眉頭似乎因為攥住了“涼意”而舒展了一點點。
好像覺得衣角還不夠,那隻手竟然順着被抓皺的衣料,迷迷糊糊地向上摸索,指尖帶着灼人的溫度,猝不及防地探進了洛倫因為俯身而微微敞開的襯衫下擺。
柔軟微熱的掌心肌膚,毫無阻隔地、直接貼上了洛倫緊實微涼的腹肌。
“嘶..” 洛倫倒抽一口冷氣,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着震驚、酥麻和強烈羞恥的電流,從被觸碰的那一小片皮膚猛地竄上脊柱直沖大腦,
讓洛倫的臉頰和耳朵瞬間燒得通紅,連脖子根都染上了绯色,心髒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
“你——!”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猛地一把抓住了岑晚那隻在他衣服裡作亂的手腕,力道之大,足以讓岑晚在昏沉中也感到疼痛而悶哼了一聲。
可他非但沒有松手,反而借着洛倫抓他手腕的力道,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也猛地擡起,不管不顧地環住了洛倫的腰身。
滾燙的臉頰和整個上半身都急切地貼了上來,緊緊抱住了洛倫勁瘦的腰腹。
“唔——” 岑晚發出一聲滿足的、模糊的喟歎,臉頰貪婪地貼在洛倫腰側隔着襯衫都能感受到的、結實而微涼的皮膚上,甚至還無意識地蹭了蹭,試圖汲取更多。
轟——!
洛倫隻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少年滾燙的身體緊緊貼着他,纖細的手臂環抱着他,帶着淺淡香氣的臉頰在他腰側蹭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岑晚身上傳來的高熱和那脆弱又執拗的依賴。
“岑晚!放手!” 他低吼,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慌亂和沙啞,試圖掰開岑晚環抱的手臂。但岑晚在昏沉中爆發出的力氣和固執竟出乎意料地大,藤蔓一樣死死纏着他。
羞憤交加之下,洛倫顧不得許多了。他猛地用力一扯——
“嗤啦!”一聲輕微的布料撕裂聲響起。
是岑晚攥在手裡的一小片襯衫衣角,被洛倫硬生生扯斷了。
驟然失去着力點,岑晚的手臂無力地滑落回病床上,不滿地蹙緊了眉頭,發出含糊的嗚咽。
洛倫根本不敢再看病床上的人一眼,他手裡還捏着那塊被扯下來的、帶着岑晚體溫的衣角碎片。
像被什麼可怕的東西追趕一樣,洛倫猛地後退幾步,撞得床邊的椅子都發出了刺耳的聲響。他臉上熱意未退,呼吸急促,深藍色的瞳孔裡裡充滿了震驚、羞惱和一種無法理解的慌亂。
幾乎是踉跄着沖到門口,他手忙腳亂地擰開門把手,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連掉在地上的岑晚的身體檢查報告都忘了撿。
走廊裡回蕩着他有些淩亂的腳步聲,迅速遠去,隻留下病房裡一片寂靜。
*
陸衍剛從走廊盡頭那間為特殊學生準備的、隔音效果極好的感官調節室出來。
空氣中殘留的用于安撫的精油氣息,讓他的緊繃感緩和稍許。
一陣略顯急促、與這層樓格格不入的腳步聲卻由遠及近,從前方一個拐角傳來。
陸衍擡眼望去,正好看到一個熟悉卻少見在這裡看到的身影——洛倫。
洛倫正從岑晚病房所在的拐角方向快步沖出來,腳步甚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踉跄。
素來一絲不苟的制服襯衫下擺竟然扯開了一道口子,向來遊刃有餘的臉上清晰浮着一層未褪的紅暈,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眼神裡是陸衍從未見過的慌亂,甚至夾雜着一絲...狼狽?
洛倫卻完全沒注意到幾步開外的陸衍,此刻根本無暇他顧,近乎落荒而逃地沖向電梯方向。
陸衍挑眉,難得對一件事有了點興趣,轉而朝着洛倫剛才沖出來的拐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