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是……”黃言難得腼腆起來,高九召心裡咯噔一跳,“咳,這次出來得匆忙,有些公務我還放在桌上沒看……”
“……”高九召心道果然如此,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我會去看的。”
神清氣爽的黃言便笑容滿面地目送一臉倦容的高九召離開。
披星戴月回到星一教,殘月仍舊高懸。
已至深夜,除去守夜的人,教中無人走動。于是此時的寂靜更顯得遠處匆匆而來的馬蹄聲刺耳。
高九召回頭看去,就見柏雲心翻身下馬,将馬與馬鞭丢給跟來的守衛。十七歲的姑娘滿臉倦容,珊瑚色的裙擺沾着些許泥點子,真擔得起風塵仆仆的形容。
高九召有些詫異:“雲心?我聽黃言說你去了并州。”
柏雲心朝他走來,輕微跛行,随着身體的搖晃側頭望了望他身後,問:“事情辦完啦,又聽說譚焜出事,就回來看看。人呢?”
“你在并州也有聽說?教主他看起來是無大礙。”提起譚焜,高九召有些苦惱地皺起眉,“我本想讓大夫再瞧瞧,被拒了,現在自個兒回去休息了。”
“沒事就行。”柏雲心放松下來,在大廳找了把椅子坐下,懶懶地靠着椅背,“這件事傳得可快了,八成有鬼。而且我從荊州過,聽了些武林大會的風聲。”
“荊州是……赤刀山莊的地界,向來和奕鋒派交好,說得上正道楷模,還能在武林大會公然造反不成?”
柏雲心撇撇嘴:“我隻知道應該和他們少莊主有關,具體謀劃什麼就不清楚了。你知道的,我身法不濟,真是十分偶然才偷聽到這點東西。”說着又犯起了嘀咕,“黃言身法倒是行,就是叫他幫我查點事情都拖三拖四的。”
高九召無奈:“教中也不止他一人能查事,實在信不過别人,找我也一樣。”
“不用。”柏雲心拒絕得萬分幹脆,生怕慢一秒高九召就真去幫她調查了似的,“就讓他查,他丢給你的公務還算少嗎?”
許是八字不合,自黃言到了星一教,和柏雲心見面的第一天,兩人就互看不順眼,吵架拌嘴從不間斷。譚焜從不插嘴幹預,隻有高九召偶爾在中間和和稀泥,好在黃言還有和小自己五歲的小姑娘打架實在丢臉的自覺,沒能讓兩人的關系發展成惡性鬥毆,高九召多數時候也就隻能把自己當作譚焜一般目盲耳聾的啞巴。
于是這時他也隻能叮囑些旁的:“那成,我還有别的事先走了。你長途跋涉的,要早點休息。”
柏雲心哼哼唧唧敷衍他:“知道知道,我再賞會兒月就去睡。”
待出了門,高九召擡頭看了看天。今天是廿六,天上隻有一彎細長的殘月,在雲後半露不露的,着實沒什麼好看的。
柏雲心說是星一教的聖女,但今年四月也才過了十七歲生辰,在高九召看來也還隻是個小姑娘。許是這個年紀的姑娘心思都要難猜些,柏雲心更是“女人心海底針”的個中翹楚,高九召少有明白柏雲心心思的時候。想不通,于是他便不去想,隻打着哈欠往黃言的屋子走去。
黃言的書案上用鎮紙壓着一沓紙,那鎮紙是隻玉蟾蜍,是去年高九召送的生辰賀禮。玉蟾蜍能避邪與招财,前者是高九召送禮的本意,但合了黃言心意的反倒是後者。
高九召将玉蟾蜍随手放到一邊,拿起來之後卻見那玉蟾蜍尾部壓了一枚銅錢。蟾蜍尾部壓錢代表雙倍滾财,高九召無奈地搖了搖頭,手指略過蟾蜍翻看起書案上的紙張,大多是近期江湖上的大事小情。
江湖上所謂的名門正派聯合而成武林盟,由各大門派集成的情報網不必說,自然是消息靈通、情報及時。而星一教因行事離經叛道被那些正道斥為魔教,又因收整了不少以前赤日教的舊部,更為正道人士所排斥,自然無法從武林盟得到消息。被正道斥為旁門□□的倒不止星一教一個,但個個都心高氣傲,不甘人下,更毋論如武林盟一般搞出一個邪魔大聯盟,星一教便隻能自己建立一個情報網來得知江湖的動向,這些事向來是黃言負責得多些。
高九召把緊要的都批了一遍,又将不需要即刻處理的都歸整到一邊,等着黃言自個兒來看。那裡頭夾雜着幾張近日的天氣狀況,高九召随手翻了翻,忽地頓住手指,将其中兩張抽出來。
“八月廿三,酉時五刻,揚州建安郡雷雨。據稱多處有驚雷落地,白光遮目。外地亦有晴空響雷,實屬怪異。”
“雷雨?”高九召微微挑眉,接着看下一張。
“八月廿四,已有傳言流出,查不出源頭。”
星一教的情報網雖說比不得武林盟那般龐大迅速,但總歸是不差的。但這回譚焜和荀鳴墜崖的事卻是民間先傳起的,雖然沒說清是哪一處交的手墜的崖,卻能講得仿佛确有此事。更重要的是,他們也确實在山崖下找到了兩人。
高九召在這兩張紙上做了個标記,又放回黃言的書案上。他站起身來,拿過一旁的玉蟾蜍壓在紙張上,又想了想,多拿出一枚銅錢來,和先前那枚一同壓在了蟾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