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透過竹窗将斑駁的光影灑在學堂的青磚地面上,李素萍身着一襲素雅白衣,衣擺繡着的藍白竹子栩栩如生,随着步伐輕輕搖曳,仿若微風拂過竹林。
她手持一卷古樸的篆書典籍,款步邁入課堂,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學子問好,她微笑着點點頭回應,目光不自覺地落在窗邊的座位上。那裡本該坐着活潑俏皮的祝英台,往常此時,少女總愛歪着腦袋,眉眼彎彎地沖她笑,或是擺弄着案頭的小物件。可此刻,軟墊上空空如也,唯有幾縷陽光傾灑其上。
李素萍微微一怔,眉間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她很快調整心緒,輕展書卷,以溫婉而清亮的嗓音開始講解篆書的筆法與結構,墨與茉莉香在靜谧的課堂中緩緩彌漫。
就在她執起毛筆,示範“霄”字的篆書寫法時,廊下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抹粉色身影刹在門口,祝英台胸脯劇烈起伏,頭上的帽子早已歪斜,額前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泛紅的臉頰上。她雙手撐着膝蓋,氣喘籲籲道:“李夫子……實在對不住,路上出了些狀況,來遲了……”說着,眼中滿是愧疚與歉意。
李素萍擡眸,目光柔和,輕輕放下狼毫,淺笑道:“無妨,先去坐下,莫要着急。”見祝英台快步歸位,她又重新将注意力轉回書案,繼續耐心地教學。
日頭西斜,蟬鳴聲漸漸弱了下去。打鈴聲響,祝英台像隻雀躍的蝶,三兩步就跑到李素萍身邊。目光落在對方眼下淡淡的烏青和略顯憔悴的面容上,她心頭猛地一緊,伸手輕輕拽住李素萍的衣袖:“萍姐姐,你最近怎麼了?臉色這般不好,莫不是生病了?”說着,一雙靈動的眼裡滿是擔憂。
李素萍望着她關切的模樣,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頭,我沒事,許是近日批改課業熬了些夜,休息幾日便好了。”
祝英台卻不肯罷休,蹙着眉認真道:“萍姐姐可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然九妹該心疼了。”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吐了吐舌頭解釋道,“對了!今早我遲到,是因為去遊湖賞花時,不小心失足落水了,回家換了身衣裳才趕來書院,讓姐姐擔心了。”
兩人并肩走出書院,祝英台晃着手中的湘妃竹扇,絮絮叨叨地說着:“不過也算因禍得福!我在湖邊認識了一位姐姐,生得那叫一個好看!模樣秀麗,氣質出塵,說話也嬌嬌的,一副貴氣模樣,瞧見我渾身濕透的狼狽模樣,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衣裳借給我遮羞,還讓人送我回來呢!”她眼睛亮晶晶的,“等改日,我定要帶萍姐姐去見見她,保準你也喜歡!”
暮色染着晚霞爬上屋檐時,李素萍望着祝英台一路跟随且亮晶晶的眼神,便知道她裡在想什麼,“是不是要跟我回家吃飯?”祝英台被戳中心事,竹扇輕敲手心,“哎呀,既然萍姐姐都這麼說了,小九妹恭敬不如從命!我可想你做的飯了!”
李素萍笑着應下“好,那做你最愛的莼菜鲈魚羹”。兩人并肩穿過青石闆巷,晚風吹動祝英台帽子上的綢帶,她勾着李素萍的手臂晃了晃:“自從吃過萍姐姐做的飯,别家的菜都沒了滋味!”
推開門扉,檐下風鈴叮咚輕響。祝英台蹦跳着跨過門檻,目光不經意掃過西廂房緊閉的門,随口問道:“金姐姐的傷好了嗎?還在屋子裡養着?”話音落地,空氣卻突然凝滞。李素萍捏着門闩的指尖泛白,良久才扯出個笑意:“她的傷早好了,前幾日便走了。”
“去哪兒了呀?”祝英台歪着頭追問。李素萍轉身往廚房走去,裙裾掃過門檻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回龍門客棧了。”少女恍然點頭,快步跟上:“說起來,今早借我衣裳的女子也住在那兒!她說是從外地來臨安遊玩的。”
廚房裡升起袅袅炊煙,李素萍将白米傾入木盆,水流聲嘩嘩作響。祝英台蹲在竈台邊擇菜,綢帶垂落肩頭,竈台騰起暖意時,李素萍将淘好的米倒進木甑,指尖觸到米粒沁涼的觸感:"那位姑娘怎麼稱呼?"祝英台蹲在竹筐邊掐菜根,手裡動作不停開口回答:“她說她叫李君蕊,跟姐姐同姓呢!”
木甑蓋子磕在竈台的聲響極輕,李素萍動作一滞眸光一閃,望着蒸騰的熱氣慢慢模糊了窗紙,她看向祝英台毫無察覺的側臉,嘴角笑意愈發溫柔:“是很巧。”暮色漫過竈台,映得她眼底的波瀾轉瞬即逝。
更漏滴答,更夫的梆子聲穿透寂靜。李素萍獨坐書房,案頭燭火搖曳,将她的影子在牆上拉得忽長忽短。她雙手提筆,雙腕懸空,在紙上蜿蜒盤旋着書寫着,墨香在狹小的空間裡彌漫,然而思緒卻早已飄遠。
近日臨安城的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京城傳來的消息。有人說皇城附近接連發生爆炸案,火光沖天,皇帝為此急得寝食難安;又有人說升平公主要下嫁郭子儀之子郭嗳,本該是喜事一樁,卻因爆炸案攪得朝堂動蕩。太子領着東廠衆人,日夜追查幕後黑手,整個京城都被陰雲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