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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09章 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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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問沈荔,身兼兩學《周禮》女師最難的是什麼?

她想,應該是趕路。

在女學授課畢,她便要利用那一刻鐘的小憩時間,馬不停蹄地穿過西北角門、經教司署、過藏書閣、穿抄手遊廊,前往太學明禮堂講第二堂學。

時間雖倉促,卻并不能因疾行而失了禮數。

沈荔剛過角門,便見一人從牆頭棗樹上躍下,如矯健的虎豹輕盈落至眼前。

滿樹花影搖曳,風盈滿袖,撩動她髻上素色的飄帶随風輕舞。

棗花簌簌飄落,漫天金雨中,身着文士儒服的少年撣了撣肩頭的花屑,乖戾的鬈發盡數束起,倒少了些許狂妄不馴的冷峻,多了幾分金質玉相的貴氣。

他顯是在高處觀察已久,擡掌按了按酸痛的脖子,方靠着廊柱問:“你不是女學夫子嗎,為何會在太學授課?”

語氣有種隐藏在疏離之下的,微妙的僵硬。

沈荔還是不習慣他穿着文袍不像儒生的樣子,平心靜氣道:“現今大虞朝隻有兩位能複原《周禮》之人,一是恩師曹公,第二便是我。”

雖然太學中也有曹公的學生,但那些少年隻學過一兩年的周禮,自是比不過自七歲起便拜師曹公、鑽研禮學十年的“王雪衣”。

蕭燃面色微動。

他曾以為沈荔和那些人一樣,是倚仗家世背景進的學宮,卻不成想她年紀輕輕竟已有這般造詣。

沈荔卻在琢磨另一件事:“殿下為何會入太學?”

蕭燃陰郁的神情很是耐人尋味,大體意思是:你以為我願意?

沈荔偶然間聽同僚閑談時提及:近日朝中彈劾蕭燃不尊禮法、刑殺士人,長公主為平衆怒,這才責令蕭燃入太學習禮自省。

但沈荔總覺得,這并非長公主的真正用意。

何進賢生前行蹤皆是圍繞太學進行,且曾多次出入學宮外的書肆,緊接着客舍被焚、線索一斷,蕭燃便以自省的名義入太學就讀……

細細想來,似有些巧合。

沈荔的思緒,在蕭燃穿着那身束手束腳的寬大文士服與她擦肩而過時,再一次被迫拉回。

“殿下走反了,明禮堂不在那邊。”她抱着書卷,沒忍住出聲提醒。

蕭燃頭也不回:“本王沒瞎。”

沈荔明白了:“殿下……是要逃課?”

“你不必管。”

下堂課為《周禮》,蕭燃做不到若無其事地跪坐在下方聽沈荔講課,那太詭異了。

“我的禮學課,缺席者會交由典學記錄在冊,通知其族中長輩代為訓導。”

沈荔輕眨眼睫,一副求知的口吻,“不知殿下的長輩,是誰呢?”

“……”

蕭燃停了腳步。

“你是在……威脅我?”

他俊美的面容浸潤在花影中,頗有幾分陰恻恻的意味。

“怎敢,隻是言明規矩罷了。”

高大的身影逼近,沈荔仍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的語氣,“反饋學子課業乃師者之責,我并不介意常與長公主殿下叙叙舊。”

“好,很好。”

蕭燃深深吸氣,連說了兩個“好”字。

若殺意能傷人,沈荔此刻恐早已千瘡百孔。他抱臂盯了面前的青衫少女半晌,神色幾番變化,終是調轉步伐朝明禮堂而去。

沈荔唇線輕揚。

打蛇打三寸,捏人要捏短,她可是很有經驗的女師呢。

正想着,前方的蕭燃忽而停步,轉身大步折回,在她面前站定。

沈荔冷不防險些撞他身上,擡眸間,隻見少年俯身逼近,咬着字眼兒道:“以後在學宮就裝作不熟,不許将你我的關系告知他人!”

沈荔微微側首,眸中倒映着搖曳的暮春花影。

“何須裝?”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蕭燃一眼,鬓邊碎發随風撫過瑩白的臉頰,“你我本就不熟。”

“……”

少年還未來得及收斂的兇相,就這麼凝在了臉上。

“請讓一讓,我的課要遲了。”

明禮堂,隔簾授課,清冷如玉的女音伴随着少年們稀稀拉拉的讀書聲傳來。

沈荔翻了一頁書,以指壓住,趁着太學生們溫習的間隙擡眸望去。

紗簾朦胧清透,越過排排書案,可見竹簾随風輕蕩,大片明亮的陽光自直窗灑入,如金紗鋪地。

蕭燃便坐在末尾靠窗的這片金光中——不似太學生們那般規矩正坐,而是盤腿趺坐,一手撐着下颌,一手漫不經心轉着指間未潤墨的鼠須筆,似一匹烈馬闖入了潔白溫馴的羊群中。

間或擡眼,隔着紗簾與沈荔的視線對上,他便會皺眉調開視線,盯着窗外橫枝上的鳥雀出神。

沈荔暗覺好笑。

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霸王,也怕這種身份颠倒的尴尬——盡管他隻是來太學修身養性,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學生。

七日後,教司署中一片愁雲慘淡。

二十名學宮夫子圍坐一起,俱是形容枯槁。

“自丹陽郡王來太學修身習禮,我等每日要多謄抄一份詳盡講義送檢也就罷了,半數學子皆效仿其目無禮法、心思怠慢也就罷了……昨日考課,命諸生以《公羊》篇:‘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為題,做文一篇。”

教授《公羊傳》的張博士将一張考卷擲于案上,指着上面筆鋒如劍的狷狂字迹,氣得胡須亂顫,“郡王殿下答曰:‘以殺止殺,以戰止戰,天下大一統’,聽聽,聽聽!這像什麼話!”

易學博士搖首:“殺性太重,孺子不可教也。”

另一白發夫子道:“今日謝家子不過議論了一句‘胡蠻武夫’,殿下便暴起拔-出牆上禮劍,将謝氏書案一劈為二,駭得謝家子惶惶然便溺于身……唉!”

“武将嘛,脾氣直點、力氣大點,正常。”

雅樂女師崔妤幽怨一歎,“前日雅樂課,殿下力敵千鈞,接連敲壞我一排編鐘、撥斷三把琴弦,我說什麼了嗎?”

崔妤很是陰陽了一番,看熱鬧不嫌事大般,轉向身旁的青年:“元直講,你的詩學課可還幸存?”

元繁謙遜一笑,搖首道:“殿下對在下還算客氣,隻交了白卷而已。”

一片哂笑中,祭酒王瞻慢悠悠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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