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女學缺兩個騎射夫子。”
蕭青璃打量少年的神色,一番話說得千回百轉,“眼下邬影和龍潛走不開,令嘉想學射禦之術反哺學生,卻苦于無人教授……哎呀,真是可憐呐!”
蕭燃指間的動作頓了頓,沒擡頭,耳朵卻立了起來。
蕭青璃趁熱打鐵:“我想着,令嘉身邊不就有一個絕佳的騎射夫子嗎,何必舍近求遠?”
“……”
“莫非是吵架啦?”
“……”
哦,看來是吵架了。
蕭青璃了然一笑:“真不去麼?既然你不願,那吾便讓邬影和龍潛……”
話還未落音,蕭燃已将匕首回鞘,起身大步離去。
“臭小子,又去哪兒?”
“明日未時,讓她在射圃等着。”
蕭燃盤算着要去營中挑幾匹好馬,頭也不回道,“過時不候!”
……
綠濃花瘦,暖風熏人,空氣中已有春日将盡的燥意。
聞今日長公主指派的騎射夫子在射圃相候,沈荔與崔妤特意騰出半日時間,绾好不易松散的高髻,換了方便騎射的窄袖短襦,前去赴約。
此時太學生們正在學署聽學,是以學宮内四處空曠無人,唯有鳥雀啁啾,伴随拖拉的頌書聲傳來。
剛入射圃,便見一騎絕塵而過,揚起一路黃沙。
馬背上的少年護腕束袖,衣袍騰燒若焰,側身間輕松拉滿弓弦,似乎無需費心瞄準,但見三箭齊發,飛矢如流星尖嘯而過,嗡地一聲穿透草靶釘入後牆。
正中紅心,例無虛發。
少年勒缰回馬,臂挽長弓似閑庭信步,沉穩矯健有大将之風,惹得一旁的崔妤啧啧慨歎:“雖說吾不喜武夫做派,但不得不承認,這猿臂蜂腰、闊肩長腿……啧,當真是男人中的男人,極品中的極品。”
不知為何,沈荔忽而想起了初宿王府那晚撞見的,那具水淋淋剛出浴的矯健身軀。
一時無言。
他怎麼在此?
沈荔轉眸環視四周,遠遠見武思回牽着幾匹高頭駿馬朝她們揮手,周遭并無其他閑人。
遲疑間,馬蹄聲靠近,是蕭燃打馬朝廊下而來。
“怎麼站在這不動?”
他籲了聲勒馬,鼻尖上挂着汗珠,神情淡淡的。
沈荔不确定他是在同誰說話,靜了一息,方道:“我們在等授課的騎射夫子。”
“王……”
武思回趴在闌幹外,語氣微妙地一頓,拐了個彎道,“王夫子有所不知,邬影與龍潛皆有要務在身,委實抽不出身。再說了,若論騎射之術,天底下還有誰比得過郡王與在下?”
崔妤見他自信與蕭燃相提并論,笑道:“敢問閣下是?”
武思回眨着圓潤的狗兒眼,不太規矩地抱了個拳:“在下武思回,乃郡王府弓兵統領,不知可否有幸,為夫子指點騎射?”
崔妤懶洋洋地“哇”了聲,笑道:“吾之榮幸。”
武思回眼睛一轉,瞥見一旁少年夫妻的疏離之态,頗有眼力見地招呼崔妤:“夫子既與我投緣,不如現在就移步教場?請!”
崔妤本就偏愛這般伶俐活潑的少年,自是欣然應允。
雲影偏移,直廊邊隻剩下相對無言的二人。
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沈荔料想這多半又是長公主的主意,借口女衛有事,換了蕭燃前來……
可在學宮裡,她隻是女師“王雪衣”,無需表演琴瑟和鳴的戲碼給外人看,長公主又何需大費周折?
蕭燃翻身下馬,借着牽馬的契機偷觑了沈荔幾眼,清了清嗓子道:“先去那邊挑馬。”
沈荔不喜争執,是因為若不能做到與對方徹底割席,那麼再見面後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那股子彌漫在空氣中的尴尬。
她輕輕颔首:“有勞。”
不知是否錯覺,聽到這句不冷不熱的客套話後,蕭燃的眉頭似乎擰得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