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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繡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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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假過後,女學正式增設了射禦課。

據說是長公主尚武,将于下月中旬親率王侯公卿前往西山進行春蒐圍獵,一掃朝堂疲敝。學宮上下為迎合政令,這才重開騎射以完善六藝,強健士人體魄。

教場内,沈荔與崔妤各領一隊女學生教授騎射。

其中有一名喚“祝昭”的寒門女學生頗有天賦,在同窗還需踩着墩子方能勉強上馬時,她已能揚鞭馭馬繞場避障,飒爽英姿惹來少女們一陣高過一陣的豔羨歡呼。

問她有何訣竅,這位有着可愛包子臉的小少女将馬鞭往肩上一搭,揚着下颌自信笑道:“我以前經常騎牛,馬兒雖快,卻比牛背穩健多了!”

當今士人放浪形骸,坐牛車也并非什麼稀奇事。

王祭酒就素愛附庸風雅,時常駕着一頭骨瘦嶙峋的老牛慢吞吞在街上閑逛。

就連阿兄沈筠的東廄中,亦養着兩頭器宇軒昂的青牛。

彼時沈荔并不知曉,祝昭騎的牛乃是真正的田舍耕牛。

她注意到角落裡那個心神不甯的少女——

江月柔自行刺蕭燃未遂後,狀态便一直不對,時常一個人恍惚走神,連和好友祝昭說話時亦是心不在焉。

沈荔知她心結未解,遂趁自由練習的契機,讓祝昭先教其他少女上馬控缰,自己則尋了個更換馬具的借口,将江月柔領去了僻靜無人的藏庫。

大概猜到沈荔要問什麼,又許是藏庫勾起了她當日的記憶,江月柔低着頭,漸漸紅了眼眶。

“我恨他!河東江氏淪落至此,全都是拜他所賜!”

江月柔咬了咬唇,淚水湧了出來,又被她倔強地大力拭去,“三年前,若非他一意孤行,部署失誤,我的兩位阿兄也不會連同三萬精兵枉死戰場!兄長們視他為刎頸之交,不惜忤逆父母也要追随他建功立業,卻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阿父、阿母飲恨而終,一夜家破人亡,隻留我一介孤女如浮萍無根寄人籬下……”

她恨恨道:“夫子,您明白這種喪親之痛嗎?”

“我明白。”

江月柔愕然擡首。

沈荔撚帕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痕,垂眸平靜道:“很多年以前,我亦親眼目睹至親與親如家人的随從命喪賊人之手。這般錐心刺骨之痛,我同你一樣懂。”

未料瓊琚無瑕般完美的王夫子,亦有這樣不為人知的傷痛。江月柔忽而有了一種被理解的委屈,肩頭微顫,又怔怔滾下淚來:“那……您恨過嗎?”

沈荔輕輕颔首。

“有很長一段年歲,我都十分怨恨那個将母親氣走的人,若非如此,母親也不會遭此橫禍。但後來漸漸明白,我真正的仇人,應是那些手持利刃的兇徒。”

沈荔并未苛責她什麼,隻是以自身最不願觸及的過往告訴她,“最難的從不是以直報怨,而是生者背負亡者的夙願負重前行。若那日丹陽郡王将你當做兇徒斃于掌下,你可曾想過,如何面對散盡家财托孤的雙親呢?”

是啊,就算殺了蕭燃又有何用?

斬殺她兄長的敵人并不會受到半分的懲戒,反會令大虞損失一員的悍将。

“學生其實,一開始并未想行刺。學生隻是想問他一句:封城血戰,白骨積山,他可曾對着三萬枉死冤魂伏罪知悔?”

可他臉上不見半點的愧疚,身軀嵌在藏庫的暗影中,冷冰冰反問她:本王何罪之有?

憑什麼?!

憑什麼将士血灑疆土、埋骨他鄉,不明不白地死在他錯誤的戰略中,他卻能像沒事人般封王進爵,享受着一呼百應的榮光!

那一瞬,積攢多年的怨恨淹沒了她的理智。

她攥住準備已久的裁紙刀,狠狠朝他刺去!

蕭燃甚至沒有躲,隻略一偏頭便避開了她全力刺出的一招。

他的眼神不帶絲毫感情,如同在看一隻螳臂當車的蝼蟻,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冷酷強橫!

江月柔刺了個空,踉跄幾步,握着裁紙刀的雙手不住顫抖,那是面對死亡壓迫時、身體本能的戰栗。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王夫子的聲音。

不知為何,蕭燃竟然分了神,似是在顧忌什麼。

就趁此時,江月柔再次撲了上去,刀刃隻來得及劃破他的外袍。

“對不起,王夫子。您教學生要明禮守心、慎獨于行,學生卻滿腔恨意,險釀成大錯……學生實在有負夫子教誨。”

發洩出積壓在心頭的怨恨、惶恐與迷茫過後,江月柔的神色終于平靜了下來,仿佛在等待最後的裁決,“您會揭發我嗎?”

在諸多學子眼中,王夫子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因其學富五車、淵清玉絜,敢鳴不平之事,以至于許多人都忘了,她其實也隻是個和學子們一般年紀的纖弱少女。

正因身處清流,王夫子在學宮的處境并不好。

若檢舉自己的這點破事,能為清正公允的王夫子掙得一份功勳,那麼她願意——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她雖是女子,骨中卻也流淌着恩怨分明的少年血性。

她握拳昂首,俨然一副視死若歸的神情,看得沈荔深感莫名。

“不會。”

沈荔溫聲道,“雖有行差踏錯,然以弱擊強,未至不可挽回之地。何況,丹陽郡王已決意不再追究此事。”

“他?”

江月柔睜大眼,面上滿是被仇人赦免的羞憤,“夫子怎知道他不再追究?他會這麼好心?萬一隻是撒謊呢?萬一會事後報複呢?”

“……”

怎麼确定蕭燃不再追究這事,沈荔無法同她解釋。

總不能說是前夜在寝房床下,蕭燃親口告訴她的吧?

“他若要治你的罪,在藏庫時便不會替你遮掩。”

沈荔微微一笑,輕眨眼睫道,“如今你知道了我的過往,我也知曉了你的秘密,不如彼此為對方守口如瓶,如何?隻是以後,萬不能行此沖動之舉了。”

她與夫子是交換秘密的人了,夫子竟如此信任她!

壓在胸口數日的巨石終于被挪開,如見天光。

江月柔沒忍住淚盈滿眶,“嗚”地一聲将沈荔擁了個滿懷,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響亮哭嚎。

半刻鐘後,擦幹眼淚的江月柔抱着鞍鞯出了藏庫。

行至角門處,還不忘回首朝她揮了揮,全然不複方才的陰郁沉悶。

沈荔輕舒了一口氣,剛落鎖下階,便見一隻皮鞠自牆外飛來,骨碌碌滾至她的裙下。

擡首一瞧,隻見蕭燃支腿坐在牆頭,手臂随意搭在膝上,正勾着笑看她。

午後陽光正濃,潑了人滿身,少年牆頭的剪影仿若烈焰騰燒,耀眼得近乎灼目。

沈荔不自覺晃了晃神,聽蕭燃微痞的聲音傳來:“沈荔,幫我撿一下鞠!”

他将她的真名咬得極輕,但沈荔還是緊張了一瞬。

見四下無人,她這才稍稍放心些,彎腰抱起那隻沾滿塵灰的皮鞠。

噫……

沈荔蹙眉,纖指頗為嫌棄地翹起,快速朝牆頭一擲。

雍容雅步的王夫子顯然不擅長同野人一般隔空抛接物品,力道不足,那隻皮鞠飛至半牆高便要落下,被坐在牆頭的蕭燃以足尖輕巧一勾,便再次飛起,穩穩落在他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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