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你之前闖過那些的禍,的确麻煩一點。”
梁栖月閉目養神,緊繃的喉嚨松弛下來,嗓音滿是沙啞:“畢竟,你把男主角說哭了,我還能去道歉。把記者怼一通呢,我也能發個聲明。把男主演殺死了,我可沒法把人複活。”
提到這個話題,室内的氣氛立刻凝固起來,剛剛還在交流的工作人員們,此時都噤了聲,連臉頰上的化妝刷也停滞下來。
不用他們細說,江知渺也能猜到過去這一晚發生了什麼。如日中天的女明星身陷情殺醜聞,甚至被傳喚到警局訊問了一整夜,輿論估計早就掀翻了天,制作人、合作方、品牌商此時定是忙着撇清和她的關系。
如今還能保住一個紅毯,也不知道工作室的同事們和主辦方廢了多少口舌。
“知渺姐,我們相信你。”“對,知渺姐,你是很好的人,我們都知道。”……
片刻的沉默過後,工作人員裡傳來星星點點支持的聲音。江知渺望向他們真誠的面孔,竟有些感動地眼眶發熱。
她平日裡忙于拍戲,工作室的事情大多是梁栖月幫她在管理。除了助理冉然,這些員工與她并沒有太近的接觸。雖然大家嘴上不說,可她知道,面對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情,每個人心中都難免會有動搖。
江知渺向他們鞠了一躬,清了清嗓子:“謝謝大家,等事情結束,我會多接工作,多掙錢。”
短暫的停頓之後,她高聲說道:“今年,工作室所有人,年終獎翻倍。”
“耶!!”
“知渺姐萬歲!!”
“謝謝老闆!!”
……
偌大的更衣室瞬間充斥着雀躍的歡呼聲,叽叽喳喳的聲音也熱鬧起來,間或夾雜着幾聲開朗的笑聲。
江知渺閑适地窩進化妝椅,閉上雙眼陶醉在做老闆的優越感裡,為自己組建的這個團隊驕傲起來。
“叮咚叮咚叮咚——”
正當所有人都在慶賀時,一陣急促又冰冷的鈴聲穿透熱火朝天的空氣。
江知渺陡然坐直,望向門口。她條件反射般地回憶起方才的夢,深淵般的夢境,被催命似的的門鈴聲戛然終止。
她猛地站起身來,攔住冉然,留下一句“我去開門”,飛快地推開更衣室的門,跑向門口。
更衣室距離大門約莫有十來步,每走一步,江知渺的腦海中便閃過一絲夢中的绮影,讓她的腳步愈發沉重。
她握住門把手,比體溫涼許多的金屬激得頭皮發麻,這許久沒有體會過的慌張,罪魁禍首都是那個無法自控的迷亂夢境。
熾熱的觸摸……不,她的心提到了喉嚨,不得不承認,夢中的主角是她自己。面對觸碰時毫無反抗的沉淪,始終都在折磨着她。
可那到底隻是夢而已,她這樣在心底默念着,用力按下門把手。
樓道裡富麗堂皇的金色燈光,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過。緊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沉重地甩在她的臉上!
粗糙的手掌與皮膚結實碰撞,發出的響聲仿若擂鼓,以勢不可擋的陣仗,将她的時間、空間通通劈開。
江知渺隻覺得眼前一黑,被迎面而來的巨大力量抽倒,結結實實地摔向地面。
“啪!!!——”響亮的巴掌聲仍在空蕩蕩的樓道裡回響。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打她?她究竟為什麼要忍受這些?無數疑問湧上她的心頭,皮膚表層的疼痛被迅速催熟,深入肌底,催生出淚水。
在幾近停滞的時間中,江知渺恍惚發現她變成了旁觀者,她似乎正冷眼看着自己像泡沫劇的惡毒女配一樣,羞恥地捂着臉頰,身邊圍着一群人,對她肆意指指點點。
作為旁觀者,她的頭腦忽然變得無比清醒,自暴自棄的念頭占據了委屈的情緒:原來,這個耳光早就應該落在她的臉上,五年前躲掉的,終究要在五年後償還。
搖搖欲墜的平衡,使分秒之間格外漫長,江知渺等待着,卻始終沒有等來預想中沉重的墜落……
她落進了一雙有力的臂彎,從背後被人穩穩地接住,圈進溫暖的懷抱中。他似乎是奔跑而來,胸膛還劇烈地起伏着。
這雙手臂堅定有力,可身體卻又很有分寸,維持好她的平衡後,便向外用力,與她盡量保持着一拳的距離。
江知渺背對着他,餘光勉強瞥見他的墨藍色制服,肩上挂着光潔閃爍的銀白徽章。
下一刻,江知渺聽見梁栖月小跑着趕過來,發出一聲驚呼:“哎,你不是昨天那個……”
話音未落,從江知渺的身後,再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
“咚……咚……”
她察覺出,那穩健的步伐間,夾雜着明顯焦躁的氣息,不時出現一兩步不對稱的腳步聲。
很快,腳步的主人——一個精瘦挺拔的男人越過所有人,在她的身前定住腳,不由分說地将她從那個略帶拘謹的懷抱中拽了出來。
那個男人緊緊地攥着她的手腕,像風掀起輕飄飄的落葉,幾番騰挪。天旋地覆之間,她的眼前再次恢複了明亮。
可她被完全擋在他的身後,看不到門外來人,隻能感受到握着她的手掌愈發用力,他的肩背也随着呼吸劇烈起伏,令人不敢忽視他洶湧的怒氣。
不過,面對着門外的不速之客,這種憤怒轉瞬即逝,他幾乎是頃刻之間就收起了情緒。
随後,平穩的、充滿磁性的、獨屬于主持人的醇厚聲線,在空曠的樓道中緩緩流淌:
“我是江知渺的丈夫,邵聿,這裡是我們的私人住宅,請問三位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