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晚,知名小生柏霆宇和某網紅被發現慘死于A市某高級酒店。經初步檢驗,男性死者頭部有明顯創傷,女性死者死因疑為毒品注射過量。
案發後,警方迅速排查,與柏霆宇合作的女演員江某有較大嫌疑。當晚,江某被傳喚至屬地警局,并接受了血液檢測。
經審訊,江某承認案發當晚曾乘車前往該酒店,但否認其曾與死者見面。江某的血液檢測結果為陰性。
今晨,江某離開警局。警方表示,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江知渺幾近麻木地垂下雙眼,冰冷的新聞報道、無休止的侮辱謾罵、歇斯底裡的痛哭哀嚎,同時在她的耳廓中爆炸。
“我要你給我兒子償命!!你這個婊子!不要臉!豬狗不如的東西!!”
“我兒子才二十四歲啊!怎麼就這樣走了……”
“殺人償命!我要殺了你,給我兒子報仇!!”
她已經感受不到聲浪的吵鬧,眼前混亂的場面如同一場正在放映的電影,她隻是觀影者,并不屬于這一切。極度的不真實感,如雲霧般将她團團包裹。
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不顧邵聿和梁栖月的阻攔,硬要沖進屋來。布滿血絲的雙目怒睜,臉上一道道深壑扭曲變形,看上去萬分悲恸。
「江知渺,我是負責本案的警察,最後一次問你,昨晚十點半至十二點間,你是否見過兩名死者?」
昨晚,在昏暗的審訊室内,面對警察一遍又一遍的訊問,她已經記不得自己解釋了多少次。
她知道,作為最大的嫌疑對象,對着死者的父母,自己現在應該再解釋一次,終止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
然而,她究竟還要再解釋多少次呢?她說了,聽者就能相信嗎?
江知渺的視線掃過梁栖月、邵聿和剛剛扶住她的男人,或許是昨夜的訊問過于難熬,再次面對質問,她突然很想抓住他們,尋求一個确切的答案。
“不是我殺的。”
微弱卻堅定的辯白蓋過了無休止的吵鬧,刹那間,空氣歸于死寂。
她邁出沉重的步伐,壓抑住顫抖的聲線,用真誠的目光,看向兩位老人,用盡力氣開口說道:“昨晚,我真的,真的,沒有見過柏霆宇。”
沉寂隻維持了幾秒,撕心裂肺的怒吼再次響起:“你胡說!你個滿嘴謊話的騙子……”
老婦人不甘地擡起手臂,指着她的鼻子,哭訴道:“我兒子死前最後一個聯系的人就是你!他叫你過去找他,酒店前台也親眼看見你上樓,然後他就……就沒了!你還說不是你?!”
“你怎麼敢對警察、對我們說謊!”
「頭條!著名女演員江知渺涉嫌殺害男演員柏某!
自出道以來,江知渺從未與同一男主角連續合作,此次卻出乎所有人意料,連續接下兩部與柏某合作的電視劇集。
定情之作《鳳皇止阿房》慶功宴次日,二人雙雙返回A市後,柏某邀請江知渺去酒店私會,江知渺欣然赴約。
然而溫柔鄉内,暗藏禍患。柏某素有多情之名,江知渺親眼目睹網紅欣某與柏某糾纏不清,甚至一起吸食毒品。
兩人發生激烈争執,憤怒之下,江知渺将柏某推倒在地,卻沒想到,頭部磕在大理石桌案鋒利的邊角,緻使柏某顱内出血,當場死亡!
殺害柏某後,江知渺又殘忍地給網紅欣某注射了過量毒品,導緻欣某多器官衰竭而死……」
網絡上,各種營銷号梳理出的殺人動機極具說服力,捕風捉影的绯聞和似是而非的證據,天衣無縫地縫合起來,猶如多米諾骨牌,一旦開始便無法停下。
「姐姐,我隻有你了……」
她的耳邊回蕩起柏霆宇低沉缱绻的聲音,像是路邊的流浪狗,可憐地蹭着她的腳腕。
現在突然有人告訴她,這不是流浪狗,你不該去喂養别人家的寵物——江知渺頓時覺得有些荒謬。
她後知後覺地心生懊悔:昨晚面對警察,應該也像眼前的兩位老人這樣痛哭一場,至少看起來比較無辜。
老婦人雙腿踉踉跄跄,蒼白枯燥的頭發黏在浮腫的臉上,整個人搖搖欲墜,一刻也不停地哭喊着,張牙舞爪地向她沖上前來。
看着柏霆宇父母絕望至極的模樣,她甚至想和他們說:打我、罵我吧,如果這樣可以緩解你們失去孩子的痛苦,能夠讓我不用再向他人辯白。
可邵聿沒有讓她靠近江知渺,他伸出手臂,将老人扶起來,控制在距她三步之外的距離,猶如一道堅固的圍牆。不知是不是獨屬于主持人的說服力,讓老人停了下來。
“我非常理解兩位的心情,但目前警方的調查尚未結束,我的妻子僅作為證人參與調查,并非犯罪嫌疑人。關于她是否是真兇,還要等待警方的結論。”
咬字清晰,發音圓滿,語調流暢,似乎并非是在與人争吵,而像是在做新聞播報。看似毫無波動的一句平淡話語,卻讓無處發洩的苦痛一拳錘在了棉花上。
兩個老人淚流滿面地看着他,仍不死心,還想繼續追問。邵聿果斷地擡起雙臂,攔住房門,“如果您企圖強闖私人住宅,我隻能請警察來,将二位依法帶離了。”
邵聿的警告斬釘截鐵,眼見老人有所松動,一旁的年輕警察也趕忙上前,連哄帶勸,将他們慢慢送上電梯。
目送着兩位老人坐上出租車,年輕警察本想直接離開,卻沒想到梁栖月早就跟着他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