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她似乎進入了淺眠。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瘦高身影,熟悉的聲線讓她忍不住靠近。走近才發現,柏霆宇穿着《鳳皇止阿房》中的戲服,笑得十分纨绔。
他們在劇中飾演一對姐弟,古裝劇的台詞總是纏綿悱恻,柏霆宇還偏偏劇裡劇外都“姐姐”、“姐姐”喊個不停。
她聽得膩歪,幾次三番警告他拍戲之外不要叫姐姐,可惜直到殺青也沒能讓他改口。
夢裡,他們似乎是在拍攝殺青前的最後一場戲:柏霆宇帶兵攻入城中,直奔皇城,一路斬殺,血流成河,将被圈禁在後宮的她救了出來。
他們騎在馬背上,江知渺從背後緊緊地摟住他的腰,箭雨自城樓上密密麻麻地射向他們,猶如無數張血盆大口,想要吞沒河面上的一葉孤舟。
她靠着柏霆宇寬厚的肩膀,聽他揮劍斬斷所有飛來的木箭,金屬刀刃利落地築起一座屏障。
然而,他們有着太多太多的敵人,太多太多虎視眈眈的目光,最終,還是有一支箭逃過了他揮舞不辍的利劍,深深地紮進了她的身體。
盡管五髒六腑都在劇烈疼痛,她還是感受得到他突然變得僵硬的軀體,聽得到他憤懑的怒吼,看得到他布滿血絲的悲戚目光。
他們一路策馬揚鞭,拼命穿越層層圍堵,停在皇城外的山林中。她記得,那裡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兒時他們最喜歡在這裡戲水。
可如今,淚水糊滿了弟弟年輕的面龐,她好想擡手幫她擦拭淚水,好想勸他不要難過,好想叮囑他保重身體,然而一切都太困難了。
“姐姐,我隻有你了,不要離開我,姐姐……”她在他泣不成聲的呼喚裡,緩緩閉上雙眼。
下一秒,她被人半推半就着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毛茸茸的頭顱在她的頸側磨蹭,熾熱的唇瓣滑過她的耳畔,向下,再向下,吻上鎖骨。
“柏霆宇,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她不可置信地推搡着,卻被他一隻手握住兩個手腕,按在頭頂。
柏霆宇一言不發,近乎執著地用嘴唇丈量着她肩頸的肌膚,帶着酒氣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邊,勾起絲絲縷縷的癢意。
“柏霆宇!”她用上了雙腿,想要将壓在自己身上的人踢開,可又被他迅速識破,壓住她的膝彎,令她全身都動彈不得。
她隻好不停地去說話:“柏霆宇,你個混蛋!快醒醒!再不醒酒的話,我要喊人了!”
她的威脅立刻收到了效果,他停下拱來拱去的腦袋,半撐起上身,用迷茫的眼神盯着她。
正當她以為柏霆宇已經醒酒時,他猛地俯下身來,臉湊得極近,江知渺在呼吸時,鼻尖甚至能夠碰到他的。
“姐姐……”
他低聲呢喃,專注的眼眸中映射出江知渺不斷放大的瞳孔。
“姐姐,不要離開我,我隻有你了……”
突然,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打破了僵持的暧昧氛圍。江知渺猛地睜開雙眼:天光正亮,熟悉的裝潢,溫馨的家裝——這裡不是劇組統一安排的酒店,而是她的家。
“手機……”鈴聲響了許久,江知渺急着摸索茶案上的手機,慌忙間碰倒了咖啡杯,褐色液體開始肆意流淌。
她瞟了一眼來電人,顧不上擦拭桌面,匆匆地平複好呼吸,按下接通鍵。
“爸。”
電話那頭的老人聲音低沉滄桑,自帶威嚴,隔着聽筒也能感受到強大的氣場,“小江,你今天應該有空吧,晚上和邵聿回家吃飯。”
“好的,爸。”她頓了頓,補上一句,“抱歉,爸,邵聿和我說過好幾次要回家看望您,之前因為我的工作比較忙……”
“沒事,我知道了,想吃什麼直接和劉姨說。”說完,那邊就挂斷了電話。
江知渺松了一口氣,緩緩放下手機,這才察覺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而原因……她回想起方才的夢境,用力地搖了搖頭,想要把這段記憶從腦海中搖晃出去。
她心虛地看向邵聿的房門,這個時間他還在電視台上班。她莫名感到臉熱,仿佛做錯了什麼事情,心底一陣陣發慌。
“果然,人一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她緩了緩神,起身去沖澡。
洗去午休後的疲憊,已是下午三點。江知渺本想簡單對付幾口,可來到廚房,看到櫥櫃上擺放着光潔整齊的雞蛋,她又被迫回想起邵聿留下的那枚熱氣騰騰的雞蛋。
昨晚,幸好提前進行了熱敷,這才沒有在長槍短炮的鏡頭前露餡。
說起來,自從案發之後,邵聿對她也算得上仁至義盡了,江知渺原本就對他沒有什麼期望,能做到這些,已經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家裡究竟是什麼時候買的煮蛋器,又是什麼時候接通了電源,自己一概不知。
對比起她剛才那個糾纏的夢境,江知渺頓時有些慚愧。她思考片刻,還是放棄午餐,開車出門了。
江知渺選擇先去到A市市郊的葡萄酒莊園,那裡儲存着全市品質最好的紅酒,邵聿的父親也偏愛這個酒莊的酒。她與酒莊的老闆相熟,旁人需要提前一周預約,但她可以随時去酒庫裡挑選。
買完兩瓶紅酒,回到車上時,夕陽已經悄然将她和整片葡萄園籠罩起來,車内染上了鮮豔的赤紅,冷冰冰的金屬構件反射着閃爍餘輝,她的心也跟着這溫馨的氛圍放松了下來。
發動機轟隆響起後,江知渺将手指懸在觸控屏上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播出電話,而是調整了導航目的地。
在踩下油門的同時,車内發出機械的女聲:“開始導航,目的地:國立電視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