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灝心中有無數個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邵聿像是會讀心一般,沒等他開始發問,就沉聲回應道:“這個視頻是我的行車記錄儀拍到的,那天晚上,我在Veil Mansion的停車場。”
“不過,你不用懷疑我。如果人是我殺的,我不可能主動把這個視頻交給你,更不會告訴你我也在那裡。”
楊灝關掉錄像,将屏幕也一并熄滅,轉動座椅,面對着邵聿問道:“那麼,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這個視頻?”
“我希望你在為知渺辯護時,考慮到她是真兇的可能性。”
他直白的一句話,又将楊灝剛剛整理好的思緒徹底打亂了,他這才明白邵聿今晚來找他的目的。
這份行車記錄儀錄像雖然不能證明江知渺就是殺人兇手,可卻清楚地顯示出案發時間裡她的慌亂。
視頻中,樓梯出口周圍并沒有停車。當晚Veil Mansion的監控也已全部丢失,在那個僻靜的角落,或許隻有眼前這份錄像,記錄了當時江知渺落荒而逃的樣子。
無論是誰看到這段畫面,都會懷疑,江知渺是在殺人後驚慌失措地逃跑。
做了這麼多年律師,楊灝聽懂了邵聿的潛台詞:他擔心律師因為不知道這一情況,武斷地做下“江知渺是無辜的”的判斷,讓她陷入不利的境地。
更進一步,對于邵聿而言,無論她是為什麼而逃跑,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希望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在案發當晚,她曾經異常心虛慌亂。
楊灝不由得再次審視起面前這個平靜的男人來,他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裝,宛如一尊甯靜的雕像,安坐在他的面前,神情不像是在請他幫忙掩飾妻子的殺人嫌疑,倒像是在和他談公事。
作為律師,楊灝不能不在意視頻中江知渺這些行為背後的原因。然而江知渺給出的答案,也讓他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既然她說沒有在上下樓梯的過程中遇到其他人,那麼隻可能是在房間裡發生了什麼。換句話說,楊灝根本無法排除江知渺在對警方和自己撒謊的可能性。
整整一個下午,楊灝都将自己關在辦公室裡,拒絕了一切來訪和會議。盡管做了多年刑事律師,也接觸過不少窮兇極惡的罪犯,可他仍然難以接受,江知渺是殺人犯的這種猜想。
昨天去接李璟意下班時,當聽到妻子推薦自己做江知渺的律師,他是躍躍欲試的。他以為自己從熒幕上的那個江知渺,看清了她本人,本想幫她洗清莫須有的嫌疑,但不利的證據此刻卻意外出現在眼前,這種情況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也并不多見。
楊灝不禁感慨起來,邵聿究竟是如何做到毫無波瀾地将這份“罪證”交給他,又是如何能夠輕描淡寫地讓他幫忙掩蓋。
直到晚上回到家中,坐在書房裡,楊灝的思緒仍然被這對夫妻充斥着,連李璟意開門回家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李璟意随意地靠在書桌桌沿,雙手捧起他的臉問道。
“沒什麼,就是工作上的事。”楊灝覆上她的手,“晨晨呢?”
李璟意佯作生氣,推開他的手,“媽昨天打電話說想晨晨了,接過去住兩天,你不是聽到了嗎?”
楊灝這才從雜亂的頭緒中,回憶起今早來自他媽媽的電話。老人思念孫女,準備了各種好吃的好玩的,晨晨一聽,連覺都不想睡了,嚷着要回去找奶奶玩。
李璟意看出他心不在焉,再次問道:“今天真的沒發生什麼事?”
李璟意那雙杏核一樣明媚的眼睛此時充滿了關切,讓他心頭一陣溫暖,“就是中午去見了一趟新客戶,路途比較遠,可能是開車累了。”
“新客戶?”李璟意思索了兩秒,突然跳了起來,湊到他面前,激動地問道:“是江知渺吧!”
見楊灝點頭,她瞬間精神起來,“怎麼樣怎麼樣,她都說什麼了?人究竟是不是她殺的?她和柏霆宇是不是情人?”
面對李璟意一連串的問題,楊灝無奈地笑了笑,站起身來,體貼地托住她的肩膀,“都多大人了,還這麼八卦。”
“她要不是邵聿的老婆,我才懶得管。”李璟意翻了個白眼,“娛樂圈那點床上料,有什麼值得報道的?”
她讓楊灝接下這個案子,就是想套出點邵聿的把柄來。鬼知道台裡為什麼總是讓他倆競争!
剛畢業進台裡的時候,他們兩人競争一個早間新聞主播的位置,結果她因為懷孕退出了競争,邵聿也莫名其妙地放棄了。
現在她是新聞部的主力記者,邵聿則是綜合部的知名主持,按理說他們應該沒有什麼交集了。可總有風言風語在傳,領導層正在對他們兩人進行長期考察,最終會确定一人,頂替即将退休的資深主持人佟彬,成為黃金時段晚間新聞的主播。
而工作中,兩人也并非想象中的那樣和平。各種策劃、攝影、剪輯、後期老師都是稀缺資源,為了讓自己的項目能夠更快更好地播出,他們也沒少競争。
假如邵聿的妻子出現負面輿情,即使并非是故意殺人這樣的刑事犯罪,單是出軌,就足以讓邵聿在這場争奪中敗北。
“我知道你是為了工作,但作為律師,我也要保護客戶的隐私,是不是?”楊灝溫柔地撫過她的發絲,輕聲說着。
“也就是說,她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李璟意抓住了他言語裡的漏洞,興奮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