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栖月放低嗓音,她的聲線在這沉寂空曠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寂寥,“是吳祐安。”
江知渺倒吸了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本沉睡的細胞被這個名字喚醒。
吳佑安,仁真娛樂公司當家小生,如今最熾手可熱的流量男星。同時,也是梁栖月有過八年感情的前男友。
“我就知道,越過我這個經紀人直接去找你談,肯定是有什麼貓膩。好啊,今天把劇本和通告單發給我,我才知道,合着問題在我這兒呢。怕我耽誤了人家與你和合作?怕我影響了他的事業,他的大好前程?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梁栖月又恢複了中氣十足的樣子,氣急敗壞地和她絮叨,江知渺想插句話都找不到空隙。
終于,她似乎是罵累了,停了下來,江知渺剛要找準機會安撫她的情緒,梁栖月又擡高了聲音,警告她道:“我告訴你,這部戲,你必須給我認真準備,好好拍!播出後讓所有人都看看,到底是誰撐起了收視率!”
江知渺被她這幅認真的樣子逗笑了,當年吳佑安以專注事業為由與她分手後,梁栖月就一直憋着一口氣,想要向他證明自己的工作能力。
雖然不用她提醒,自己也會盡力完成好表演,但是,這個一提到吳佑安就變得幼稚可愛的梁栖月,江知渺已經兩年沒有見到過了,一時間還有些懷念。
“好啦,我知道了,一定會讓你赢過前男友的。”江知渺走到落地窗前,望着遠處燈火通明的城市天際線,心底突然開闊了起來。
即使她什麼都失去了,她還有演員這個身份,還有她最引以為傲的演技。
其他的人都可以忽視,任何的聲音都可以無視,隻要能夠拍戲,能夠站在鏡頭前自由地演繹喜怒哀樂,一切就都還值得期待。
挂斷電話後,江知渺打開電腦,從郵箱裡下載工作室發來的劇本。雙擊打開後,一張清新的草綠色封面映入眼簾,在如波浪一般的青草之上,印着四個優美的藝術字:流年似水。
三個小時後,江知渺意猶未盡地将文件關閉。她将劇本通讀了一遍,不禁感歎起修導選本子的能力。
簡單來說,這部劇講的是一對中學時期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在大學時期因為不同的未來規劃而分道揚镳,後來又在職場相遇,最終走到一起的愛情故事。
可劇本對于人物内心的剖析十分深刻,無論是學生時期的隐秘情愫,還是分手時的不甘,抑或是重逢後的酸澀,情感都非常細膩。
當然,這也對演員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演員必須通過表演,展現出角色複雜且多層次的内心活動。
江知渺躺在床上,心緒仍然為剛才的劇本而劇烈翻湧。又是一次難度不小的挑戰,可她堅信自己能夠成功,就像從前無數次那樣。
……才怪!
進組的第一天,江知渺就被潑了一盆冷水,原因很簡單:男主角吳佑安的演技,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
結束了難熬的第一天劇本圍讀,江知渺早已身心俱疲,她隻想回到房車上閉目休息,忘掉吳佑安毫無起伏的念經般的聲音。
可事與願違,就在她即将踏入房車時,那個她此刻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還是在身後響起了:“知渺,你現在有空嗎,我們聊聊?”
坐在對面的吳佑安搓着手,江知渺将雙手抱在胸前,等着他開口。房車裡空間不大,吳佑安一米八五的身高顯得有些局促,他弓着背,因為糾結而漲紅了臉。
由于剛剛體會過他劇本圍讀時的糟糕表現,江知渺對他沒有什麼耐心,隻是顧及梁栖月的面子,勉強忍受着尴尬的空氣。
“我……”
“咚、咚、咚。”吳佑安剛要開口,就被敲門聲打斷了。
江知渺示意冉然去開門,門打開後,一個瘦弱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她梳着一個樸素的低馬尾,臉上戴着口罩,看不清長相,隻能從露出的眼睛看出,她年紀不大。
她穿着劇組統一的保潔員服裝,粗糙的制服從她瘦削的肩上垂下來,号碼尺寸明顯不合适,她的雙手被迫縮進過長的衣袖裡,掃把從袖口探出來。
見門被打開,她把頭向衣領裡縮了縮,低着頭,怯生生地擡眼看向開門的人,“那個,請問需要打掃衛生嗎?”
冉然本想拒絕,江知渺卻突然起身,來到她身旁,說道:“謝謝,麻煩您了。”說完,她叫上吳佑安,一起離開了房車,隻留下冉然在房車裡。
進組第一天,房車裡并不髒亂,隻是她看那個保潔員也就二十出頭,應該是千辛萬苦來到大城市打工的,這才動了恻隐之心。
而且,跟吳佑安擠在狹小的房車裡,實在令她難以控制怒火。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直接批評他的台詞,江知渺決定來到外面。
“我很久都沒有見到栖月了,她……最近還好嗎?”在枯燥的蟬鳴聲中,吳佑安的聲音比蚊子還小。
江知渺看着他這幅小心的樣子,回想起大三那年,梁栖月拉着吳佑安來到她和柯妙妙面前,說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當時這個消息把她們倆驚得不知該說什麼,吳佑安是他們班裡入學專業成績最差的那個,若不是因為他的前一名因文化課分數不夠,無法入圍,不然他根本不可能進入電影學院。
在各種專業課上,吳佑安也總是那個被老師單獨拉出來當做反面典型的人,他完全稱得上木讷,表演時像個木偶,沒有一丁點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