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玉雨憐與他是情投意合,共同許山盟海誓,約定一輩子都不分開,生生世世相守。
他們二人拜堂成親沒多久後,恰逢皇室宴席,于是他便領着新婚夫人入宮參宴,他萬分後悔,恨不得重來一次,絕不再帶她入宮,被皇帝小兒盯上。
後來,邊境敵國蠢蠢欲動,試圖向天子示威,便派遣他再次出征擊退這些無知小兒。
元逾還記得,他出發前玉雨憐為他整冠梳發,再三叮囑好好用食,早些回來。他抓着她的手,眼中滿是柔情愛意,對她說:“放心,不出半月我定會趕回,到時接阿婆和雨菲入府,我們一家人不再分開。”
玉雨憐欣慰地笑了笑,眼中有淚花,直到他遠去,她也還在門口駐足相望。
竟不想在他走後沒多久,皇帝便傳喚她入宮,元逾回來的那天晚上,阿憐就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椁中,她走的很安詳,面帶微笑,像是知道他回來了。
而他也中了皇帝的計謀,元逾提劍,單槍匹馬地闖進皇宮,皇宮守衛森嚴,羽林衛衆多聚守,縱然他有三頭六臂也擋不住,元逾被押住,一道聖旨宣讀完畢,他被扣一頂企圖謀反的罪名,又美名其曰念在勞苦功高的份上留有他一條性命,發配邊疆,永生不得回南嶽江都。
可憑什麼?
這南嶽也是他用了半生守護來的,李家氏族能夠穩坐帝位難道不是靠的他們嗎。
他仰天長嘯,撕聲裂肺,痛苦哀嚎。
“李期,你這個昏庸無道、欺辱臣妻的狗皇帝!我告訴你,我們元家不欠你,我定要你國破家亡,不得安生!”
他謾罵之詞一路傳街走巷,嘴巴毒得塞不進布條,幾個兵頭撕爛他的嘴,也要堵住他的口鼻。
元逾被打入昭獄一段時間,他一生功成名就,也因此在朝中樹敵太多,許許多多對他懷恨在心的人因此起了歹意,深夜一把火險些将他燒死,嗓子也被煙霧熏爛,後背上燒壞了一大片。
他無比清楚,關押重犯之處必有層層官兵把手,随意什麼人都能出入,已經不再需要去推斷了。
将他押送至邊疆路途中,那台棺椁也與他擦肩而過,他拼命發瘋地去掙脫鎖鍊,徒手掰開圍困住他的木樁,力量驚人到愣是三五個官兵都拉不住的程度。
元逾認出來了,那是玉雨憐的棺椁!
他們要把她帶去哪裡!
如同一頭野獸,一個勁地往前沖,生猛地厲害,最終有人拔劍朝他揮舞幾番,他倒于血泊之中,那張英朗俊俏容也被毀。
元逾伸出手去,想抓住她,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與自己漸行漸遠。
他無聲流淚,想起了很久以前,玉雨憐愛惜地撫摸着他的臉,溫柔的笑道:“元郎,你這張臉生得可真好看。”
他回:“倘若有一天,這張臉不再如昔日,你還愛嗎?”
她嬌俏地轉過身去,鮮有的黏膩,“...那我可不愛。”
那次,他還從身後抱住她,軟下語氣,求她好幾番,她才勉為其難應下。
阿憐。
我的臉毀了,你還愛我嗎?
“在天有靈....呵,哈哈哈哈哈。”
想起這些過往舊事,元逾心口疼得厲害,他抓着胸口,跪在了棺椁旁,他狂笑不止,混着血淚。
“...雨菲,你姐姐若是知曉你嫁給了殺害她的賊人做妃,她還會瞑目嗎。”
他睜眼,目眦欲裂。
“元将軍。”
終在一旁看着的沈雲攜開了口,她腦子有些不清醒了。
“娘娘此舉,意在夫人。”
“你住嘴!這裡哪有你插嘴的份。”
随即,繩索急劇降落,沈雲攜結結實實地摔下來,疼得她發麻,感覺五髒六腑都要震碎。
玉雨菲将她扶起,一張巨大的網又再次将她們纏住。
“我知道,就是你從趙啟晏手中救走了塗甯。”
元逾在棺椁四周行走一圈,像是一縷幽魂,他佝偻着,走得很緩慢,手指一點點繞過。
“可惜了,她要是死在了南嶽江都,說不定會有一場好戲可看。”
話語一出口,沈雲攜立馬就明白了。
“所以,你明明知道塗甯是異域公主。”
她還沒緩過勁頭,滿腔怒火堆積一處,欲要發洩,傾盆而出。
“是又怎麼樣?當年戰場上我是要将她一舉殲滅誅殺的,可我的阿憐不舍,我也就留下她一條性命。”
“誰知,她竟恩将仇報。”
元逾越說越激動,恨不得殺了她,以慰玉雨憐在天之靈。
他本是不知曉塗甯身份的,隻是後來随着日子漸長,與她接觸越多,他才發現了異樣。
她一雙異瞳是可以預見未來之事的,元逾以為留着她或許是好事。
卻沒想到奪走了玉雨憐的命。
塗甯是知道玉雨憐命中有這一劫難,她卻置之不理,也不曾傳信于他。
甚至還口出狂言什麼不可介入他人因果之事,否則會鑄成大錯,天下大亂。
都是一些荒唐謬論!
他隻知道,塗甯間接害死了他的阿憐。
或許,也是她自己心中有愧,始終覺得對不起玉雨憐,得知他是花神一事時,還趕赴約見。
她說,她願意放血養護玉雨憐的屍身。
元逾當然不可放過這個機會,傳說中神女的血可能作用更大。
但她根本沒用,撐不過幾天。
就算要死,他也不想她死在這兒,便将她送給了趙啟晏處置,而趙敏覺看到她的眼睛覺得新鮮,又向他讨要過去。
當沈雲攜知曉事情經過後,眼中泛着淩人的寒氣,異域神女的預言豈是他人可利用的?
這預言就連蟞篪一族自身都不得幹涉,何況他們漢人。
元逾最大的錯就是将無辜之人牽扯進來。
若是塗甯在南嶽江都有什麼三長兩短,蟞篪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