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攜攥着那隻玉佩在手心裡,思緒逐漸遊離,至今還緩不過神,這隻玉佩是當年楊氏的父親留給她的,楊氏帶來的嫁妝許多都拿去典當貼補家用了。
唯獨留下這隻玉佩。
楊氏抱着孩子,叫她再瞧瞧七妹妹,沈雲攜與這憑空冒出來的姊妹沒有多深的感情,可是當看到她小小一隻睡着時,内心某一處塌陷,竟覺得這孩子很親近。
她想,大抵是原主殘留下的一些情感使然。
楊氏說:“...雲兒,阿娘無能護不住你,卻還要你出手相救七姐兒。”
世人不信沈雲攜,但她是她的母親,又怎會不信她?
再沒有誰會同她一樣拼命救出妹妹,然後送回她身邊。
隻是現在,她唯一擔心的就是沈雲攜的去處。
于是,她給出玉佩,但願烏啼鎮還認她...
馬車一路上晃晃蕩蕩,素玉坐在對面,神色恹恹,似有心事。
也不知隔了多久,她攪動手指,鼓起勇氣問道:“...沈娘子今日這般為我出頭,得罪了沈大人,怕是連家都回不去了。”
她心懷愧疚。
這件事本來與沈雲攜無關的,無故牽扯進來,實在過意不去。
“無妨。”
沈雲攜覆蓋住她的手,柔聲言:“我已犯下彌天大錯,沈府也已容不下我,況且...”
說着說着,她斂眸,眸光黯淡消沉下去。
...況且沈家也不是她的家啊。
又或者說她早已經沒有了家。
她頓了頓,“況且該道歉的人應該是我。”
若是不暴露出素玉,也許她還能找一處安穩地安身。
可是她卻為了重創沈家,讓她涉身險境。
“沈娘子萬萬不可這樣想,如若不是你,我哪還有命站在沈府為我與腹中孩兒鳴冤讨理。”
素玉擡手輕撫着肚子,滿臉都是作為母親的柔情。
“那今後你有何打算?”
“我會離開江都,找一方天地開個茶水鋪,好好撫養他成人。”
雖志向遠大,可這世道對女子十分苛刻,要想實現實屬非易事。
可素玉對她說,我想成為同你一樣的人。
勇敢堅韌,追求自由,不畏人言。
不光楊珍梅,連她也相信沈雲攜的那些作為。
沈雲攜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言。
其實,她并不是各位眼中看上去的那般勇敢自信,可她不能表現出一點兒的脆弱,她獨自一人堅守着某種道義決心,也許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女娘和她站在一條線上共同對抗。
就比如素玉。
臨到頭,沈雲攜還是不能放心她,想讓秋葉繼續跟着同行,或者派個人貼身保護,素玉也不願。
她想一個人雲遊四海,再安身。
素玉說,她很久沒有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困在一個地方太久太久,太累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雲攜也不好再多講什麼,便祝她一路順風,萬事諸多小心。
再回到趙宅時,已經是深夜,趙宅被官兵團團圍住,不知發生了何事,沈雲攜見情形不對勁,隔了好一段距離停下,一把掀開簾子察看,他們一行人舉着火把,疑似在搜捕什麼。
很快,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個人,放眼看去,竟是宜緣侯這個賊子!
他捧着一壺烈酒,一聲令下。
“給我搜!仔細搜,任何一個角落都别給我放過。”
“是!”
一隊人轟轟烈烈闖進趙宅,動作粗暴蠻橫。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這是趙公子的地兒。”
“我們乃奉旨辦事,就算你們這是端國公府,也得滾開!”
說完,将魯叔推倒在地,又抓了好幾個丫鬟婆子問話。
見況,沈雲攜顧不得那麼多,剛要下馬車,就被什麼人攔住。
“殷侍衛?”
他穿着一身夜行衣,把沈雲攜帶到了一個隐蔽的地方。低聲告誡她。
“...夫、沈娘子,這是您的包袱,子時三刻您帶着她們離開江都吧。”
她皺着眉頭聽完他的話,但沒遲遲沒伸手去接,而是問。
“發生了何事?”
“趙觀瀾呢?”
怎麼不見趙觀瀾。
平日裡,殷獨可謂是寸步不離得跟着趙觀瀾的。
“您别多問了,按照我說的做就是了,否則您也難逃此劫。”
這是想讓她一個人活命?
面對殷獨的苦口婆心勸說,沈雲攜絲毫不為所動,她紅了眼,一枚銀針懸在他脖間。
“快說!”
“趙觀瀾究竟在哪兒?”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沈雲攜也跟着換了一身夜行衣,監牢裡一片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糜爛難聞的氣味,還有鼠蟲偷蹿出來啃食殘渣,這兒關押的每一個犯人都瘦骨嶙峋,臉色慘白如紙。
就連喊冤的力氣都沒了,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羁押得太久,他們也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她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說不害怕是假的,看到時都毛骨悚然,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脊背發涼。
沈雲攜跟着殷獨走了好長一段路,終于抵達關着趙觀瀾的地方。
她忙跑過去,雙手抓着欄杆,心中萬分焦急,眼淚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