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皮膚白皙,被我養的極好,從未有過磕碰的痕迹。
眼前之人正在安睡,她不會是江如,也不會是我。
還剩一人。
多林。
可是,神也會遭受痛苦嗎?
依着之前的記憶,我找到了大陸曾經的存在點。如今,被幾塊飄散的大陸取代了位置。這些大陸看着眼熟,可我從未在聖西亞見過。
聖西亞島嶼又在哪?
我走在虛空之中,好半天才找到島嶼的位置。
是托島白玫的形狀。
意識消散的前一刻,我聽見了永生之地傳來的聲音,語調尖銳,難以掩蓋其中的絕望和驚惶。
它在說:“救救我!”
伴着刺耳的尖叫脫離夢境,我睜眼起身轉了一圈,除了一旁看上去似乎對着書發呆的江如,已沒了維吉斯和枝欽的身影。
“你醒了,小精靈。”江如回過神,對着我抿唇淺笑,“維吉斯去研究吃食,枝欽回他的住地去了。你醒的挺巧,要去雲山嗎,這會兒上去剛好能看見日落。”
我搭上江如的手起身,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欣然應下她的邀約。
當天空褪去黑色調,露出内裡深邃的藍時,這便是聖西亞全新的一天。若是有幸在這時來到中古大陸的沿海沙灘,你能在無邊的藍色中輕易抓住那抹白。可這白你又無法一直看見,海面上濃厚的霧氣會隐藏它的身影,讓你無法找尋。偶然從霧中鑽出的身影又告訴着你,它從未離去。它在靜谧的海面上浮動,全然閉合的花苞昭示着這朵花在沉睡。
鹿遺海從不會咆哮,它性情溫和,即便真鬧脾氣,也隻是氣急地在崖壁和沙灘上甩出層層浪花。所有的動靜都不會驚擾到這海上唯一的白玫——這顆鹿遺海精細養着的純白珍珠。
此時白玫内的聖西亞島則是昏暗的,你隻能看見花房上亮着的朵朵花燈。
大陸還在安睡。
待到天邊積起斑駁厚重的雲,天際染上一抹薄紅時,鹿遺海才會将湧動的波推向這朵白玫。包裹緊實的花瓣自尖端抖動,而後逐層朝外舒展,當第一片花瓣自霧中破開觸到涼意的海,聖西亞就迎來了清晨。花苞内部依舊昏暗,花燈自外而内慢悠悠熄了光。偶有零星燈火閃爍,看得見的都是帶着黑調的虛影。聽得最清楚的莫過那不知疲倦的蟲語。
天際升起的朝陽破開深邃的藍,将屬于它的明亮強勢灑向各處。陽光是黏在海面的油,飄蕩的塵埃變成了細碎的黃金。汲取了溫度的鹿遺海默不作聲排開積攢了一整夜的涼意,隐約露出深藏其中的一抹翠綠琉璃。
這時白玫剛離開海面不久,第三層花瓣才剛綻開。若是醒的較早的人能隐約聽見島外大海的叫早。與此同時,會有幾束奇特霧氣穿過花瓣的空隙直達島嶼,他們朦胧明亮,是來自天空的,耀眼聖潔的——耶稣光。
它先是落于一小叢植株上,光影被風攪着,仍舊精準的落在了那植株上。那草吸飽了光,渾身亮堂,又将多餘的光揮向四處,照亮了這靜谧的一角。隻一道光,隻一株草,就能喚醒這沉睡的地。
而後,天光大亮。
接着,你會聽見一聲嘹亮的啼鳴。
午時是陽光最盛的時候,也是适合躺下小憩的時候。
身下是茵茵青草地,飄動的枝葉會不時擦過你的面頰,帶來細微的蟲鳴,那鳴叫忽高忽低,有些吵鬧,卻并不惹人心煩。鼻尖是沾着濕潤的花香,淡而清甜,又在不知名的某個瞬間變得濃烈。一旁的涓涓溪流滋養着長在底部的水草,滾出無數細小的水珠。島上鮮花甚多,每時都會有花掙脫枝頭,與風共舞。水面成了落花的觀看台,它哄着懷中的落花,輕漾漣漪。若仔細聽,你能在花香裡捉到它的搖籃曲。
正午日頭雖足,卻并不灼熱,那瀉下的溫暖将你圍繞。
此刻,你閉上眼,就能陷入一場荒誕而安穩的仲夏之夢。
若是此時你從島上山頭最高處俯瞰,能見到托島白玫之下滿目的碎玻璃,藍得清透,綠得耀眼。這海并不平靜,試圖逗弄白玫的翻湧的浪花,它無止息,隻一位地向白玫展示它漂亮的玻璃羽衣。白玫升得有些高,再怎麼努力,也隻能在花瓣上落下點點晶瑩。這是獨屬于鹿遺海的夢幻拼圖。
此時白玫花瓣完全盛開,島嶼升至白玫之上,聖西亞就過完了小半天。
随着人們陷入夢鄉,島嶼和白玫緩緩下降,花瓣逐層收攏,留下了陽光的餘溫。人們并不會感到涼意,這正是最為舒适的溫度。
日落西山,原本純白的天空漸漸染上了光的色彩,它帶回照了一天的綠野花卉和其他生靈的影子,一股腦融進這寡淡的晴空。沒了陽光的直射,在閑适的傍晚,你會在鹿遺海裡看見一塊厚重原石。這塊原石在經過近一天的打磨切割下,完整的露出了藏于其中的翡翠。翡翠沾了水,又碰着光,就成了活躍在地表的浩瀚極光。
等到浪潮退去,白玫懷抱着島嶼悄然落回海面時,天空早已不見驕陽。唯見一輪高懸的月。清冷的光貼着白玫,陷入深海。
海浪在輕微晃動,人的意識随白玫浮沉。
周遭所有都在哄你入眠。
那就睡吧。
這地安全,這有靈護你。
即使山崩地裂,即使海枯石爛。
那又如何。
你無需擔心。
你已然安睡。
“這裡與我所處的地方不同,它全然嶄新。你若來到這裡,不必驚慌,不必害怕。這地有美景伴身,同族共存,一切種種皆有你而定。這地因着你而燦爛,我也因你而歡欣。你若來到這地,便能看見世間琉璃。我渴求着你,與我深切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