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撐在身後,半仰着頭,享受着風的吹拂。
我舒适得眯起眼,忍不住贊歎一聲;“我的每一天就該浪費在這樣的地方。”
“有此等美景相伴,心情能差到哪去呢?”江如坐在一旁,惬意地晃着腿。
“喜歡這裡嗎?”我轉頭看向江如,問道。
“很喜歡。”江如停下腳,轉過身來,湊到我面前,笑盈盈的。而後同我一樣仰坐在地上,深吸口氣,悠悠道:“葡萄漲綠,半空煙雨。”
聖西亞的雲也會厚重,會擠在一處似要沉沉壓向地面不似大陸那般帶着壓迫感,讓人驚慌,讓人難以喘息。你見這雲,隻會驚豔,驚豔于它的溫柔散漫,驚豔于它的姿态萬千,會在不知不覺間全然平和下來。
鹿遺海純淨得在山巅也能清楚看見它的海底。來到聖西亞短短幾年,大陸的沉重過往變得模糊。海潮激蕩,它抖着浪花,向着天際奔去,而後越過天際線,奔向聖西亞大陸。我見着它洗淨大陸的森森白骨,它擠開腥臭的死海,漫至每一座山。山上的樹斂了鋒芒,不會再令人畏怯,它開始緩慢地向着冷肅的天釋放善意,先是山頂一抹綠,而後這綠被海潮撲開,整個灰敗的大陸變得郁郁蔥蔥,它恢複了最初的模樣。
那令我戰戰兢兢,煎熬凄苦的過去化成一團黑點,離我越來越近。然後,我與它一同順着海潮跌入金燦燦的寶石裡。
江如冷不丁問我:“疼嗎?”
我一愣:“什麼?”
“這裡。”江如指腹緩緩滑過我的手臂,上面交錯着幾道深色疤痕。
“很早就有了,沒感覺的。”我順着江如手指的方向看去,這幾處傷口是從前大陸就有的,沒想到一起跟着過來了。
“這裡是新增的嗎?”她指了指某處有些泛紅的位置。
“咦,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目光朝她手指方向看去,有些吃驚,“可能是被樹枝劃的吧,沒事,”
“很早就有了。”江如喃喃,聲音輕得快要融進風裡。
看着這幾道疤,想起在大陸時就問過維吉斯:“維吉斯,你記得我這疤是從哪兒來的嗎?”
“見到你時便存在了。”
“别難過,江如。這對我來說并不是什麼大事,它不疼不痛的,完全不會影響我的生活。”意識回籠,見江如眼眶紅紅,我連忙出聲安慰。
“你手上的痕迹,和我之前出現的位置一模一樣。”默了片刻,江如哽咽着輕聲說。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江如的意思,“可是之前大陸我都沒看到過,現在你身上也沒有出現。”
“我不清楚為什麼我身上的痕迹不見了,但位置完全一樣。它出現突然,不痛不癢,又蔓延至全身。”江如目光凝在我手臂上,說話聲音輕而緩慢,“最後,”
“死亡。”我接過江如的話。
氣氛逐漸凝重。
“是因為我嗎?”江如說出的話帶着濃重的哭腔。
手臂上傳來愈發顫抖的觸感,我手忙腳亂地同她解釋:“說不定這就是普通的劃傷,也可能是我躺在地上不小心觸碰的,和你沒關系呀江如。”
“是因為我吧。”江如擡眸,那雙金燦燦的眸子裡盛滿了初代的琉璃。
溶溶春水浸春雲,碧琉璃滑淨無塵。
它冒出水珠,送了我一朵水花,灼得燙人。
“可你也是受害者,江如,你不要自責。”我拂去落在手背的淚珠,笑着安撫道:“這其中疑點頗多,或許哪天就能真想大白了。”
托島白玫合上的瞬間,纏繞花房的燈逐一亮起,聖格蘭玫瑰落回湖面,濺起陣陣水滴。
我擡手撫去江如眼角的淚滴,輕聲說:
“江如,不要為我哭泣。”
“我竟忘了要向你介紹自己。我非常好認 ,是耀眼的藍,是璀璨的金。我害怕見到你,因那疤痕遍布的身軀,它們深可見骨,我也鮮血淋漓。我沒有一副好樣貌,甚至十分醜陋。我是飼養于此地的怪物。如果你有幸來到這裡,請不要害怕,也不要為我哭泣。我渴求着你,與我深切的心意。”
“早啊枝欽。”我趴在花園石桌上,晃着指尖戲弄在空中打旋的葉片。
早在同枝欽混熟時,我和江如酒熱情的邀請他來宮内随意玩。
枝欽連連婉拒,卻抵不過我和江如的兩張嘴。
“住處而已,你能邀請我們去你家玩,怎麼換一下就不行?”
“這于理不合。那是王宮。”
“一個稱謂罷了,你家也可以叫王宮啊。”我理直氣壯。
“這不合适,二位殿下。”
“維吉斯,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随意玩,一個住處而已。”
“可,”枝欽還想據理力争,就被一塊糕點分了神,“唔,好好吃!”
說來王宮還是我起的名,為什麼叫王宮呢,沒别的意思,純純是我裝而已。
嘻嘻。
“江如,小精靈,維吉斯,早。下午花露池邊有場聚會,我想邀請你們去玩。”
“什麼聚會?”江如猛地擡頭,滿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