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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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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老婆婆,我們又繼續上路。

終于到了鄂爾多斯草原,時間已經走到晚上八點,天卻還沒黑透,地平線上還殘留着一抹倔強的橘紅。

車剛停穩,草原的風就撲了上來。風是烈的,裹着一種新鮮的草汁氣,好像才剛犁過。風裡我們的衣角癫痫着,獵獵作響。

姜伶早早在這裡訂好了蒙古包。在旅遊區停車場停好車後,她便在軟件上撥通了商家電話,叫人來接。

不一會兒,就有個穿藍布袍的姑娘沖我們走了過來,确認了我們的身份後,就領着我們去到了幾百米開外的一片草場。

穿過停車場時,我的運動鞋不斷踩進泥土裡,鞋面上很快就沾滿了草屑和灰塵。

到了草場,“草原星空露營基地”的霓虹燈牌柱在草場邊緣,在墨藍的天色裡突突地閃爍着,紅黃相間的光污染了小半邊天空。

我們停在了一個蒙古包面前。進到裡面我們才發現,所謂“星空房”的天窗早被沙塵糊成了毛玻璃。

姜伶微微皺着眉,指指蒙古包上的天窗問那姑娘:“還有多的房嗎?這窗子也太……跟我在軟件上看到的不一樣。”

她調出軟件頁面,照片裡蒙古包的天窗幹淨透亮,窗裡面盛着一大片星空,清晰透亮。

屬實是照騙了。

藍布袍姑娘搖搖頭,操着口音很重的普通話:“現在是旺季,這是最後一間了。”

剛說完,外面誰叫了她一下,她提起嗓子應了一聲,急匆匆地推開門走出去了,關上門之前說有事再叫她。

姜伶便隻好作罷。

姜伶訂的是個套餐,除了住宿,還包含了篝火晚會、歌舞表演之類的項目。

篝火晚會把晚飯一并解決了,看完歌舞表演,人群陸陸續續散了,我和姜伶也回到了蒙古包裡。

坐在毛氈墊上,我有些意猶未盡地拉着姜伶讨論剛才的雜技表演,姜伶的回應淡淡的,我才發現她像是不開心。

在我再三追問之下,姜伶才咬着嘴唇,慢慢吐露:

“我查了好多攻略,特地訂了這家帶大天窗的,就想着……嗯……和你第一次來嘛,要浪漫一點才是。”

“說出來你别笑啊……在我的計劃裡,我們能一起躺在床上看銀河,咳……這個時候和你聊天就會……就會很浪漫。結果現在搞砸了,一點都不浪漫。”

她說着說着,耳根又紅了,“是不是很幼稚?”

原來還在糾結天窗的事,我笑了起來,看着她低垂的睫毛,頓覺她的可愛。

我那時已經知道,姜伶是個集幾種矛盾特質于一身的女孩。

她長得清爽明亮,能在一堆人面前侃侃而談,卻又能在聽到我聲音的時候害羞到忘了說話。她落落大方的外表下是敏感而柔軟的一顆心,連一點微末小事也能糾結半天。

這種矛盾特質碰撞出奇妙的反應,讓我愈發被她吸引。

我坐在姜伶身邊,握住她的手緊了緊,看着她的眼睛說:“有沒有可能對我來說,現在能和你一起坐在這裡,就已經是件很浪漫的事情了。在這以前,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在十八歲的時候談戀愛,更沒想到自己會在十八歲的時候和女朋友出門遠行。”

姜伶聲如蚊蚋:“你總是這麼會開導人。”

“誰說躺在床上才能看銀河?”我站了起來,拉着姜伶往外走,“走吧,我們這就去看銀河。”

出到外面的草原上來,四周都是蒙古包,夜風把蒙古包頂上的塑料布吹得嘩啦啦響,像誰同時在數着幾沓鈔票。

我拉着姜伶,背對着這片蒙古包,朝遠處一片空曠的草原上走去。

走出去大概幾百米,來到了一片開闊的草原上,四下黢黑,沒有蒙古包,沒有人影,隻有草場在黑夜底下伫立,草根底下泛出白日裡曬熟的土腥氣。

我們并排坐下,擡頭時,銀河正橫貫天際——那麼近,那麼亮,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

這些星子一個個又亮又大顆,像是批發市場上幾塊錢一大包的假珍珠,嘩啦啦地滾落了一地,鋪滿整個夜空。

海市是看不見這樣的星空的,我第一次知道星星原來可以這麼亮又這麼密密,比地理課本上的配圖還要震撼。

我看着看着,不由得看呆了,完全忘記了我還有話要跟姜伶說。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用手肘輕輕撞了撞姜伶:“諾,這不是也能看到銀河?也很浪漫——不一定非得要天窗。”

說這話的時候,我扭過頭去看着姜伶,卻發現她也在看我,安安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星星多的夜晚是看不見月亮的,天上的星星雖然多,發出的光芒卻不夠照亮這片草原,于是我隻能模糊地看到姜伶五官的輪廓。

倒是那雙眼睛依然清亮,炯炯地看着我。

我們默契地對視了半晌,誰也沒有打破這甯靜。

四下很安靜,隻有風掠過原野的聲音。

在大自然震撼的美景面前,人的感官像是被一下子全打開了,所有感受都變得敏銳起來。

于是,心跳聲、風聲、蟲鳴聲,就那麼清晰地入了耳。在這星空底下。

我總感覺這時候應該說點什麼,才能不辜負這樣的景象。

我感覺姜伶也是這麼想的,就等她開口。

果然,不多久,姜伶開口說話了:

“其實之前跟你說想來草原,不單單是因為跟你綁定俠侶的場景是在草原,也是因為——很小的時候吧,有那麼幾年,我爸媽一直在外地跑,沒空照顧我,就把我寄養在舅媽家。”

“我舅媽的兒子——就是我表弟,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的生日是5月4号。為什麼記得呢?……因為每年的5月4号,我都會故意找借口留在學校,晚一點回去。”

“這樣一來,等我回去的時候,表弟的生日已經慶祝完了,我就不用看到他收到生日禮物的時候,那個表情了——一個人怎麼能高興成那樣啊?而且我表弟不喜歡我,他老是拽着鼻子看着我,嘚瑟得要死。我知道他什麼意思,他不就是想看我羨慕他麼。”

“有一次我明明已經特地晚回了,我表弟還把他收到的禮物拿我面前耀武揚威。晚上睡在床上我越想越氣,就趁着大家都在睡覺,把我表弟的生日禮物給偷了——我确實也有錯,我不知道我那時怎麼想的,可能太小了,上頭了這樣。”

“當然後面被我表弟發現了,告狀給舅媽,我舅媽就告狀給我爸媽,說我手腳不幹淨,然後我爸媽讓我舅爸舅媽幫忙教訓我,我就被揍了一頓。”

“但我真的不是稀罕那個玩具賽車,我一點都不感興趣,我爸媽給我的零花錢沒少過,我想要什麼買不到?……也不能這麼說,确實也有買不到的,比如收到生日禮物的感覺。”

“我很委屈,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想不通為什麼表弟有生日禮物我沒有。我知道我爸媽不是買不起,但他們就是覺得這不重要。他們還在海市的時候會送給我生日禮物,不在海市的時候就完全不記得我生日了,我舅媽更不會在意。所以我很怕過生日,因為每次過生日我就會被提醒,我隻是個沒人惦記的死小孩。”

“有次我爸媽跟我打電話,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竟然破天荒地問我今年過生日想要什麼禮物。我那會兒在看喜羊羊和灰太狼,裡面不是有個青青草原嘛,我就特别想去見見真正的草原是什麼樣子的,我就說我想去草原,就這個當生日禮物就好。他們答應了。”

“但後來的事你應該也猜到了,他們回了海市,也早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我想過跟他們提一下,但我最後還是沒提。我覺得沒意思。有些話你自己提就沒意思了。”

“我那會兒可能有點賭氣心理吧,就想有什麼大不了的,我自己一個人也能去。但是等到我自己真的能去了,我發現我又不想去了。”

“然後我才知道,我想去的從來都不是草原,而隻是想體驗有人陪着我一起去草原的感覺,就像那年我想偷走的不是那個賽車,而是收到禮物的感覺。”

“但現在,有人送我禮物了,也有人陪我去草原了……”姜伶牽起我的手放到唇邊,輕輕留下一個吻,“我終于不是自己一個人了。”

四野靜寂,隻有遠近的蟲鳴聲,高低錯落。

關于姜伶的家庭,我沒有具體問過,她似乎也不喜歡提。像這樣主動提及,主動訴說她的那些過去、那些創口與不可說,還是第一次。

銀河在上。我心跳怦然。

我被姜伶的情緒深深感染,我感到某種隐秘的聯結在黑暗中悄然生長,把我和姜伶的靈魂綁在一起。

當姜伶大大方方說愛我時,我愛她。

當姜伶剖開她的痛苦,又立足于痛苦說愛我時,我進一步愛上了她。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趨利避害,不是人類的生物本能麼?

那麼為什麼,人會被充斥苦澀的、又浸滿淚水的打動?

又為什麼,人在窺見愛人的痛苦時,才會感到真正握住了愛?才會感到被接納與信任、才會感到前所未有的親密?

我看着姜伶,姜伶看着我。她額前的劉海蓬松發軟,眼神幹淨到純粹。

我突然好想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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