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一次都沒有現在這麼折磨人。

從兩年前的病情加重開始，邵愈奶奶的身體情況就越來越差，即使醫生不明說，所有人心裡也都明白。

沒有多少時間了。

那把懸在頭頂的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降落。

走廊深處，顧盼沉默地陪在他身邊，明明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彼此卻都無比清楚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不要擔心。”

沉默良久，她終于選擇扭頭看他，嘴角很努力地扯了個笑容。

“奶奶不會有事的。”

邵愈沒說話，但是微微下垂的眼睫，暗示他聽見了她的言語。

手術結束在一個小時後，指示燈亮起的瞬間，兩個人一同站起身。顧盼有些緊張地扭頭看他，眼眸中是藏不住的擔心。

她看到了他有些灰暗的眼眸，也看到了他瞬間緊繃起來的臉頰，還看到了他垂在身側，輕輕攥緊的手指。

還是很緊張的。

她突然想起很早之前，他從山坡上摔倒了的那一次。因為腿部骨折，他需要留在醫院動手術。

當時的她年紀還小，不清楚這裡面的關系，隻是看見他被推進手術室就以為他出大事了，緊張地連晚飯都沒吃，抱着他床邊哭得撕心裂肺，臉上全是淚水。

當時的邵愈是怎麼做的呢？

他輕柔地拉過她的手，溫熱的掌心傳遞着熟悉的熱量，小聲又溫和地安慰哭泣不止的她。

明明受傷的人是他，最後被安慰的人卻是她。

而眼下，緊張又害怕的人則變成了他。

她看得到他的恐慌。

就像當初他看得到她一樣。

所以，一切也應該和當初一樣。

她輕輕伸手，在不經意間，握緊了他的手指。男孩的指尖冰涼，握在一起時像是冰火兩重天。

“哥。”

她輕柔出聲，昂頭對上男生因為怔愣而變大的瞳孔，嘴角微微上揚，安撫道。

“不用擔心，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着你。”

兩個人十指交握，這是最貼近的牽手動作。但，對于曾經思考過無數次應該如何與邵愈避嫌的顧盼，那一刻她的腦袋，卻是什麼都沒想。

她隻是想安慰他。

與愛情無關，與親情無關。

-

手術很成功。

從手術室出來之後，奶奶便被轉進了普通病房。

因為等待麻藥蘇醒還要一些時間，想着邵愈中午沒來得及吃飯，顧盼便主動出門，先去食堂看了一圈，沒剩多少菜，後來轉而去了超市，買了兩份飯，又買了點綿軟的面包，這才回了病房。

回去的時候奶奶還沒醒，邵愈正陪在一邊守着，眼眸雖然含着亮光，但總歸是有些疲色難以掩藏。

輕手輕腳地把東西放好，她小聲招呼他過來吃飯。

“我替你守着奶奶，你先把午飯吃了。”

邵愈聞言掀了掀眼皮，張口便是婉拒：“不用了。”說完眉頭一皺，像是想到了什麼：“你中午過來那麼早，應該也沒吃飯吧，你先吃……”

顧盼見他這副為人着想的模樣就生氣。

“要麼你過來吃，等你吃完我再吃，要麼咱倆今天就都别吃了。”她小聲朝他威脅，眉頭擰得可以夾死一隻螞蟻。

邵愈沉默地和她對視。

良久，終究是受不住讓她餓肚子的選擇，遂了她的心意，乖巧地從床邊離開，去了窗邊的位置上吃飯。

看着他的背影，顧盼也隻能無奈歎了聲氣。

陪護的時間不算太久，不過十分鐘，那人就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胳膊，讓她替換他去吃飯。

顧盼對此保持無語。

也不知道是怎麼訓練出來的，十分鐘就能吃完。

無可奈何地站起身去往餐桌邊，也不知道是不是餓過了，她一時間也沒了胃口，随口意思了幾下就收拾起了桌面。

收垃圾的間隙顧盼還順勢拿起了床邊的水壺，想着剛吃完飯邵愈都沒有喝過水，幹脆在去扔垃圾的路上接了瓶熱水，這樣一來路上便多花了點時間，等到回來的時候，奶奶已經醒了。

當然顧盼對此并不知情。

她是在快要推開門前不小心聽到了門裡傳來的聲音，才意識到奶奶已經醒過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