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回答,京墨并不意外,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為何江子梵會不将這件事與他們說道。
“但那藥館的藥用不了。”
江子梵出聲解答了他的疑惑。
“用不了?”喻九白道。
“不知道,”江子梵有些頭疼,“我初到冀州的時候,其實便把周遭醫館看過了,藥材多多少少有受潮的,但總歸是有藥可以用。”
“但是現在沒有了,不知為什麼,現在的藥都是壞的。”
他像是一想到這事就有些難耐怒氣。
“我治病救人以來,從來沒這麼挫敗過,”他冷笑一聲,“甚至是外因所緻,需要的藥材壓根沒有,我隻得換個法子去配新的藥,但哪有那麼多藥可以給我試錯。”
京墨點點頭,垂眸道:“這疫病你覺得如何?”
江子梵皺了皺眉:“集中在三歲稚童至三十有餘的壯年人士,至少有八成人會得病,但好在目前可以靠藥續命,隻是搞不清楚病因的話還是救不了。”
“有沒有出燕兒鎮過?”
“……不曾,地陷太頻繁了。”
京墨凝着眉,整個人凝重極了,他面無表情地擡起眼,正好對上喻九白的投過來的視線,眼中的憂色就這麼落在京墨眼中。
喻九白頓時咳了聲,偏開了頭。
他原本是就着京墨的問話,自己無意識,對整件事情進行了一個推斷,等他回過神來發現京墨不說了,便看了一眼,卻沒想到被抓了個包。
喻九白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袖,也不知他剛剛那份情緒能被看出幾分,他知曉自己無可倚仗,即使身邊這人與自己暫且算同乘一舟。
況且他與京墨的關系隻是表面的平和罷了,遲早會分崩離析的。
若是讓他了解透徹自己,那他就沒有生路了。
京墨反而出聲問他:“王爺,怎麼了?”
喻九白當沒聽見他說話一樣,波瀾不驚地對江子梵道:“大緻情況本王了解的七八了,有多叨擾江院使,但也望大人多注意那孩子。”
這話一說完,他便又一次撇開了京墨,先行甩袖離開。
京墨怔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一時間竟有些無可奈何。
他并沒有着急跟上去,而是拍了拍江子梵的肩膀示意他回神,隻見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微微揚起頭。
江子梵這才愣了一下。
哦對,攝政王剛剛被藥湯燙了手,隻不過一直沒吱聲,他也不是很在意喻九白這人,也沒有想起來罷了。
他嘟囔道:“我也是沒想到你會這麼關注他?”
聽到江子梵這話,京墨不覺有些好笑。
“别開玩笑了我關心他?要我說他喻九白是死是活,與我本就無幹,”他頓了頓,這才緩聲道,“但他算得上條不錯的繩,要是斷了,要再找一條也不是件容易事。”
江子梵正在袖中找金創藥,聞言動作稍稍一頓:“……我就說,你這人怎麼可能這麼好心。”
“哝,拿去吧。”江子梵翻出一小瓶用了一半的藥,丢給了京墨,“去磨你的繩子吧,難得有門路。”
京墨沒答話,低頭看着手上的藥半天,不自覺走遠之後,這才遠遠的留了一句。
“真夠小氣的,用了一半還給我。”
話雖這麼說,但他還是把藥帶到了喻九白房門前,還被擡手敲門,便聽見裡面傳來一些動靜。
喻九白将茶杯重重一掼,瓷器被摔在地上的聲音聲響巨大,驚得屋内人一下子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他瞥了一眼親衛的臉,壓着聲音道:“這邊是你們這幾日查出來的?”
親衛的聲音低如蚊蚋:“王爺,您要的東西查起來沒有那麼快。”
喻九白冷笑一聲,稍微擡起手,看着被燙到發紅甚至有些蛻皮的手腕,并不對此發表任何言語。
許久,他才道:“你清楚本王是怎樣的人,本王恨什麼讨厭什麼,跟在本王身邊這麼久,也當清楚。”
“……是,清楚的。”親衛的頭埋的更低了。
“讓你們查的劫寇之事為何遲遲無進展?”
聽到這個問話,親衛嗫嚅道:“隻有幾個出了燕兒鎮,但迄今都還沒有傳信。”
喻九白不說話了,他對此心下了然的很,他并不知道京墨是如何在那群劫寇手中活着出來的,但絕非善茬,都是要命的。
他冷聲道:“這事暫時别查,觀音土之事呢?”
“已經按照王爺的吩咐,盡量控制百姓不去吃那土,但目前對您的風評似乎……”
親衛還沒說完,喻九白便道:“風評?本王在衆人面前向來不都聲名狼藉般,何須在意,照着做便是了。”
喻九白冷着臉,揮袖遣走了親衛,這才将手撐在桌子上,閉着眼揉了揉眉心。
“京墨,你還要聽到什麼時候。”他道。
京墨拿完藥後,當時并沒第一時間回來,反而是去江子梵所說的藥館裡帶了些藥回來,這才好巧不巧的撞上剛剛的場景。
京墨唉歎一聲,便從靠着的門邊直起身來,拍了拍袖子轉身進了屋内。
“難得,王爺倒是許久沒對我這麼兇了。”京墨笑道。
喻九白睜開眼,冷冷的掃了他眼,不做回答。
京墨也不在意,對着他便道:“手給我。”
“……什麼?”
喻九白有些沒反應過來。
京墨沒等他反應,便兀自抓起喻九白左手,将袖子折了上去。
因為沒做處理,整條小臂被燙的通紅,手背處尤為嚴重甚至起了不小的水泡,甚至因為現在是冬日衣服太過于厚重,皮都被蹭掉了一些。
京墨不由得皺了皺眉。
“王爺,你也是不怕留疤的。”
事情到現在,喻九白這才反應過來,京墨在幹什麼,他輕輕的撇了一眼并不是很在意。
“本王不易留疤,也不在意。”
話音剛落,手臂突然傳來刺痛,喻九白一時間沒控制住嘶了一聲。
京墨替他抹藥的手一頓,有些好笑的斜眼看向喻九白:“我還以為您不會痛呢。”
“……”
“剛剛王爺還神氣得很呢。”
“……”
“需要我輕點嗎?”
喻九白忍無可忍:“閉嘴。”
京墨不說話了,笑容慢慢斂住,整個屋子裡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喻九白甚至可以聽到京墨指甲扣在陶瓶上,抹出藥來替他塗上的聲音。
他這個王妃,也還算心細吧。
喻九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