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新雨過後,春水滿池。院中海棠花簇簇盛開,春風拂過,落下一陣花雨。
柳茹萱鵝黃春衫随秋千揚起,裙裾如蝶翼般舒展,繡了纏枝海棠的雪白襯裡時隐時現。
她的繡鞋尖兒掠過滿地落花,在最高處忽然繃直腳尖,似要碰觸那枝斜伸過來的西府海棠。
每回蕩起便驚起一陣香粉,花瓣沾在衣襟上,又被風溫柔拂去。
少女擡眸含笑,舒脆的笑聲散在春風中。
鬓邊一支銀蝴蝶顫顫欲飛,散落的碎發拂過面頰,她偏頭輕笑着。
春陽下,如玉面容更顯瑩白,一雙杏眼中似含着千般柔情。
“萱兒,還不來見見你的蕭斂哥哥。”
柳茹萱漸漸停下了千秋,側首望去。柳軒正含笑望着她,而身旁立着一玄衣男子,春陽刺眼,卻看不大清神情。
柳茹萱起身,提步走上前去,盈盈施禮道:“萱兒見過蕭世子。”
柳茹萱自小便與臨安王嫡長子蕭斂有着婚約,因此爹爹便将她深藏于深閨中,不讓她出門見客。除教書先生和先前一小乞兒外,她鮮少與旁的男子說話。
蕭斂每年都會來府中住些時日,聽阿娘說,她小時候天天追在蕭斂身後跑,但大了以後便生疏了。
“萱兒妹妹免禮。”聲音平平,沒什麼起伏。
柳茹萱擡眸,陷入蕭斂的眼眸。
濃密睫毛垂下,在顴骨投下鴉羽狀的影,眼睛黑得近乎發藍,凝視人時像兩潭不見底的深淵。
柳茹萱有些害怕,隻覺得此人太過嚴肅冰冷,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萱兒,先去玩吧。”柳軒見自家女兒如此反應,知曉她是害怕,隻是眼下這樁婚事反悔不得。
柳茹萱點點頭,複而向蕭斂怯生生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蕭斂看着少女遠去的背影,飄帶在春風中飛揚,勾唇一笑:“柳郡守養了個好女兒。”
柳軒看着蕭斂陷入沉思的眼神,隻得幹笑道:“我這女兒自小養在閨中,沒有見過什麼生人,故而見到世子緊張了些,還請世子勿怪。”
她生下來便是自己的世子妃,自然無需見旁人。
蕭斂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揚了些:“萱兒妹妹年幼,晚輩自是不會與她計較。”
蕭斂在府上又是待了半月有餘,宿在東廂房。
這幾日,柳茹萱每日清晨都到蕭斂跟前閑聊,說是閑聊,其實都是蕭斂問一句她答一句。
若蕭斂坐得稍微近些,柳茹萱便會垂下眸,鴉睫扇動,手緊緊攥起膝上衣裙。
蕭斂看着她這番反應,隻覺有趣,就會挪挪,再近一些。
“蕭斂哥哥......”待柳茹萱退無可退,她擡起清澈見底的杏眸,複而低聲道,“太近了。”
蕭斂看着她粉嫩的臉頰,輕笑一聲:“你未來便是我的世子妃,我們還可以更近。”
柳茹萱掀起眼睫,蕭斂今日的眼眸溫和了些許,她憋在心中的話脫口而出:“可以不嫁你嗎?”
蕭斂的眼眸淡了些許,唇畔間的笑意愈來愈淡:“不嫁我,萱兒妹妹想嫁誰?”
春陽從窗棂灑入,檐角風鈴聲響,清脆地敲擊在人心上,一聲複一聲。
柳茹萱咽了咽口水,看着蕭斂的眼睛,眸色閃過幾分驚慌害怕:“沒,沒有。”
蕭斂擡手,柳茹萱害怕得縮了縮脖子,閉上了眼睛,卻隻感覺到他的手一下下地撫摸着自己披散在肩的長發。
“你我自小便有婚約,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必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