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屏應了聲,出去備茶水。
夜色漸濃,家宴散去。蕭雪微正在王府門口送蕭潤上了馬車,他今日在攬月樓與士子尚有一聚。
蕭雪微其實也想出去逛一番,隻是依王府規矩,女子不可在夜裡出府,亦不可私下見旁的男子。
蕭雪微轉身進了府,大門緩緩關閉。忽地,王府的銅環門鈀突然震響。守門小厮剛拔了門闩,一杏色衫子的丫鬟便踉跄跌了進來,發間一枝素銀簪子斜插着,将墜未墜。
蕭雪微冷眼看着她,她已隐隐猜中了來者何人。她斜睨了木桃一眼,木桃冷聲質問道:“你是何人?”
連翹擡起淚意漣漣的眼眸:“奴婢是宅院江娘子的侍女,江娘子高燒不退,還請蕭世子一見。”
蕭雪微揚唇一笑,江棠高燒不退是件好事,把人燒沒了才是最好,這般瑣事,又何須蕭斂處理。她慢悠悠整了整衣衫,柔聲道:“江姑娘與王府無半點幹系,你可是走錯門了?來人,把這賤婢轟出去。”
蕭雪微轉身就走,連翹抱住她的腿,哭道:“求求姑娘發發善心吧,讓奴婢見一見蕭世子。”
木桃、木然扯開了連翹,蕭雪薇看着地上的淚人,淡淡譏諷道:“病了就去找郎中,找我兄長有何用?男子的憐惜若能治病,那世間百病都可藥到病除了。”
連翹一愣,原來她就是王府郡主蕭雪微,哭道:“求求您...奴婢們出去找,根本找不到郎中...隻求郡主高擡貴手,讓奴婢見見世子吧。”
蕭斂走了出來,神色匆匆,眉眼間俱是焦急之态。他在書房便聽下人傳報,如今趕到這兒,就見到眼前這番景象。
連翹餘光中看到蕭斂的聲音,忙爬上前:“世子,江姑娘高燒不退...求您請個郎中,去見見江娘子吧。”
蕭斂聽後,眉一蹙,提袍快走起來,見連翹呆站不動,斥道:“還不跟上!”
連翹聽此一喜,忙跟了上去。蕭雪微見蕭斂如此,心中怒火更甚,她跟着蕭斂出了府:“長兄今日還回府嗎?”
蕭斂回頭,眼眸冰冷:“回來再與你算賬,”他們走進馬車,他冷冷吩咐道,“去别院。”蕭雪微趁機在馬車上灑了些熒粉。這粉末她早就備好,今日終于派上些用場。
馬車駛過路面,留下些痕迹。
偏生蕭斂心急如焚,此次尚未察覺。
宅院。
蕭斂、連翹和張郎中的衣擺匆匆從青石闆上拂過,徑直入了屋。
房内燈火通明,窗戶緊閉。帳紗落下,美人青絲散亂,雙頰燒得绯紅,似三月桃花浸了晨露,眼角卻泛起不自然的潮紅,長睫輕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柳茹萱唇色幹裂,微微張着,吐息灼熱,如炭火般滾燙。額間細汗密布,順着瓷白的頸子滑入衣領,将杏色中衣浸透。她的素手無力搭在錦被外,指尖微微蜷縮,像是想抓住什麼,又使不上力氣。
偶爾一聲低呓,嗓音低啞,似幼貓嗚咽,聽得人心間發顫。
張郎中為她把了把脈,沉吟道:“世子,這位姑娘所患是尋常風寒,草民為姑娘開一藥方,明日一早應該就退燒了,隻是......”
蕭斂見他欲言又止,問道:“隻是如何?郎中不妨直言。”
張郎中略有些為難,低聲道:“江姑娘心中郁結,房事又過于劇烈,身子虛弱,尚需調理。世子以後還是需克制一下,否則這姑娘的身子恐怕禁不住世子如此.......”
身旁丫鬟紛紛低下頭去,蕭斂低眸看了柳茹萱,沉吟道:“知道了,連翹,帶郎中下去開藥。”
他将帕子浸入床畔銅盆裡的涼水,沾濕後匆匆擰幹,覆上柳茹萱滾燙的額頭,卻見她眉心微蹙,似是連這微涼的觸碰都受不住。
她腦子混沌一片,隻覺得天旋地轉,忽而到了冰海,忽而又到了烈焰之中。迷迷糊糊中,有什麼苦澀非常的水灌到了她嘴中,柳茹萱蹙着眉,下意識地連連掙紮着。
下一刻是甜膩的果脯,緊鎖的眉頭稍松,吃了下去。可那濃稠的苦水仍舊到了她嘴邊,柳茹萱偏着頭,無論如何也不願吞下。
她隻覺自己的腰下被人拍打了幾掌,柳茹萱無可奈何,落下幾滴淚,這才不得已乖乖咽了下去。
蕭斂直服侍柳茹萱到半夜,才如釋重負地躺在她旁邊。身旁女子氣若遊絲,身子亦綿軟無比,他無可奈何地輕笑了下:“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柳茹萱,你可真嬌氣。”
柳茹萱靜靜躺在旁邊,面色平和,眉目舒展,臉頰亦未像先前那般紅了。她忽地喃喃着什麼,蕭斂離得太遠,聽不大清。
他附耳過去。
“蕭郎,求你了,求你......”她低低哭了起來,蕭斂眼眸溢起幾絲心疼,正欲為她拂去眼淚,隻聽得她又說,“知玉哥哥,帶我走好不好.......”
蕭斂眼眸加深,額角青筋暴起,深眸裡一片駭人的猩紅:“知玉哥哥是誰?”
柳茹萱卻未答,她雙眸仍緊閉着,眉漸漸緊鎖,眼尾滑落一滴淚,沒入鬓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