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南苑,桂花樹投下樹蔭。
姜月螢坐在月牙凳上,手裡捧着碎落的桂花,把它們塞進香囊裡。
有匆匆腳步聲傳進庭院,青戈快步而來,回禀道:“太子妃,姜國護送公主出嫁的車隊今日便會動身返程,你可要讓他們捎信回去?”
姜月螢搖搖頭,家書于她而言是最沒必要的東西。
“不是後日出發嗎,怎麼提前動身?”
青戈低聲說:“聽聞姜國與越國起了戰事,陛下急召所有大臣歸國。”
“又要打仗?”姜月螢緊蹙眉頭,“這次領兵出征的人是誰?”據她所知,姜國沒有多少靠譜的将領可用……
“是安陽侯。”
安陽侯,也就是姜國皇後的親弟弟,十歲起随父上戰場,征戰沙場多年,而今不過才三十歲,是姜國最年輕的将軍。前幾年受重傷在家調養,不知其傷勢是否徹底痊愈。
按理說,姜月螢得喊他一聲舅舅。
可惜舅舅隻認得孿生姐姐,并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外甥女……
“我知道了。”
主仆正聊着,謝玉庭大搖大擺走進庭院,身上深紫官服未更換,唇角高高揚起,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樣。
姜月螢看向他,感到不明所以。
何事樂成這樣,清晨不是還叫苦連天的。
善變的太子。
“孤今日上朝得到了父皇稱贊,是不是很厲害?”謝玉庭幾步來到她面前。
得到了梁帝贊賞,看來這家夥在早朝表現還不錯?
姜月螢心情微妙地好了一點,不管怎麼說,勉強是有了進步,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隻要慢慢來,謝玉庭也不算無藥可救。
盯着盯着,忽而發現對方眉心有一塊奇怪的紅印,像是被什麼東西壓出的痕迹。
“你額頭撞哪兒了?”
謝玉庭摸了摸腦袋,滿不在乎:“被笏闆硌的,小事小事。”
姜月螢失語,笏闆是官員上朝時握在手裡的東西,怎麼會硌到臉上,他叼嘴裡了?
還未來得及思索,謝玉庭揮了揮手,身後的貼身侍衛玉琅捧着托盤上前。掀開蒙布,露出錦匣,匣内盛放一顆翠綠光華的玉石珠子,珠子通體光滑如玉,宛若凝凍的碧水。
撲面而來一股淡淡的清爽味道。
姜月螢定睛凝望半天,不懂這是何物,但知曉一定價值不菲。
她本能地看向青戈,想問她這是何物,但是當着太子主仆的面兒,二人無法直接交流。
瞥見姜月螢困惑的眼神,謝玉庭笑了笑:“看見沒,這可是父皇特意賞我的夜明珠。”
原來是夜明珠。
姜月螢煞有介事點點頭,心裡愈發迷惑,夜明珠是什麼東西,跟普通珠玉有何區别,要表現得震驚一點嗎?
好煩,她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蝦米。
惆怅間,旁邊的謝玉庭一把拉過她的手腕,把她從月牙凳上拽起來,徑直走向卧房。
姜月螢眼睛睜大,語無倫次:“你這人怎麼陰晴不定的,别随意拽我!”
某位嚣張慣了的太子殿下揣着夜明珠,一路把人拉進屋裡關門,隻聽砰的一聲,把一切隔絕在外。
姜月螢力氣沒他大,被人拖着走,越過屏風,穿過青色珠簾,最後謝玉庭直接把她推倒在榻上。
臉頰抵在柔軟被褥的那一刻,姜月螢急了。
“你耍什麼流氓!”她憤而擡頭,眼睛瞪成杏子。
面對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謝玉庭半點憐香惜玉都沒有,扯開被衾往她頭上套,嘴裡說着什麼咱們到被窩裡再說的鬼話。
青天白日的,謝玉庭狼性大發了?!
姜月螢奮力掙紮,毫無章法地拳打腳踢,兩隻纖細的胳膊拼命甩動,像隻正在撲閃翅膀的小麻雀。
“你滾開!滾開啊!不要碰我!”
“謝玉庭,你不要臉!”
情急之下,她連維持安宜公主的高傲都顧不上,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急躁的聲音裡添了幾分莫名的委屈。
謝玉庭氣笑了,狠狠揉了把她毛茸茸的腦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用寬大的錦被把兩人蒙起來,瞬間,周圍陷入一片漆黑。
被衾中,姜月螢還在努力揮動翅膀,突然,黑暗裡出現一抹熒綠的光芒,她的動作忽然頓住,仿佛被神秘的色彩吸引,目不轉睛盯着發光的圓球。
幽光持續不斷發亮,輝色流轉,落在姜月螢墨色瞳孔中,點綴一抹青綠的光暈。
這團熒光像是變大的螢火蟲。
美得驚心動魄。
耳畔傳來謝玉庭調笑的聲音:“我的這顆夜明珠是不是很亮?”
霎時,姜月螢回神,不由得張大嘴巴,這團漂亮的光竟然是那顆夜明珠,好生奇妙。
所以謝玉庭把她拉進被窩是為了看珠子發光?想通以後,姜月螢臉頰蓦地一紅,好尴尬,誤會他了……
“怎麼不說話?”
“嗯……是挺亮的。”姜月螢眨眨眼。
一道刺目的亮光閃過,錦被歪在榻上,二人重見天日。
謝玉庭彎起桃花眼,把夜明珠塞進姜月螢手裡,殷切地說要送給她。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姜月螢才不信他這般好心送東西給自己。
絕對有陰謀。
應該立馬珠子塞回去,表明自己絕對不會被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