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偉立帶着一股決意,走了。
荔恭送他出去後回身,回至禦書房,看着橫卧在軟榻之上,雙手持着折子喜不自勝的蘇霁。
“王,當真要那麼做?”荔遲疑,蹙了眉,又一次喃喃确認,“眼下,當真時機成熟?”
蘇霁斜過身子,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直接望向他:“你怕了?”
荔搖頭。
蘇霁将折子放至膝蓋,眯着眼細細回顧了一番崔偉立所作所為,露出一抹敬佩:“荔,你的眼神真毒辣。這個崔偉立,是一個狠人。”
荔給金鑲玉永華杯續上了熱茶。
“王,崔偉立的哥哥崔鐘,是一個榆木之人,不變通。他的弟弟,私心過重不擔事。眼下,三公失勢,衆人牆推倒,崔偉立若是想保全崔氏一脈,就必須得向我們靠攏,做點什麼。”
說完,便将金鑲玉永華杯推了過去。
蘇霁将折子随手一放,卻不敢掉以輕心:“此事,一定會遭到衆臣的反對,尤其是那個林遊。哎……”
不用等明日早朝,蘇霁就已開始頭疼。
好在這件事,他已做好了長期抗衡的準備。
“王,百年之後世人都會知道王的苦心孤詣。”荔能預見風起雲湧,也隻淺淺一句安撫。
蘇霁深深歎息:“希望如此吧。”
一夜無眠。
第二日,早朝大堂,向來早到的蘇霁,破天荒遲了一炷香。
滿朝文武都在底下互相議論,絮絮鬧鬧,不絕于耳。
林遊頂着黑眼圈,打了幾個哈欠。
拟一晚上九卿人選名單的他,将視線投向閉着眼,揣着雙手靜默而立的崔偉立。
崔偉立話痨,今個沉默,這番反常也不止引起林遊的注意。
“崔大人今天怎麼旱鴨子閉嘴了?”冷同文捏了捏林遊的衣角,笑嘻着。
林遊彈開眼,瞪了冷同文一眼:“噓。”
冷同文眯眼一笑,看到了内殿出來的蘇霁,當下噤聲,并保持好了列隊。
大殿,九層台階,龍椅之上。
蘇霁皇袍加身,初露帝王睥睨鋒芒。
“我今日來遲了。”落座,滿堂寂靜,蘇霁一句幽幽語調,似有滿腹心事郁結。
他掃看了滿朝大臣,露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怅然來:“昨夜一份折子,使我徹夜難眠。”
林遊皺眉,與同樣困惑的一些大臣面面相觑。
他記得自己沒寫什麼啊?難道是冷同文?
他視線轉向冷同文,跟着他一并轉了視線的,還有一衆無形裡以他為首的大臣。
冷同文一吓,原地連搖三回頭。
衆臣的反應,正中蘇霁趣味。
他壓下嘴角微揚的弧度,挑高自己的視線好似看得更遠,繼而又是高聲一句。
“我左思右想,思來想去,終于明白,這折子内的提議,是衆臣對我的一種信任啊。”
一頭霧水。
折子?提議?衆臣?信任?
衆臣将視線聚回林遊。
一句話裡,提取四個關鍵詞。
能代表衆臣,範圍一下縮小。
林遊不禁反思,難道是他之前寫了一份什麼建議的折子,這會兒被蘇霁翻出來了?
冷同文一臉釋然,露出輕松的笑容,左看看右看看擺擺手:不是我吧?
“王!”
一聲洪鐘,崔偉立睜開了眼,右腳往前一跨。
林遊一愕,與衆臣舉目,視線落在崔偉立的身上,恍然大悟。
是他!
“崔大人阿。”蘇霁展顔一笑,露出信任的眸光,從龍椅上站起。
眼皮也不帶擡一下的崔偉立,跨出右腳後,便直接往地上一跪,将自己的額頭磕在地。
“荔公公身為内閣情機處大總管,應當入朝堂議事。”
一語驚人。
一雷震響。
什麼情況?
衆臣的表情,第一次得到了高度統一:瞳孔一縮,大氣不出。
萬籁俱寂。
所有人,都沒從這一枚‘重磅炸彈’的餘震中醒來。
而‘投彈人’,崔偉立卻是擡起了下颚,雙目堅毅直視上方:“王的胸懷之心,超越前朝諸王。奴才想,荔公公是有大才之人,若是王打破常規,準荔公公進朝廷議事,那将會成為四國的表率。”
朝廷,落地有聲。
蘇霁嘴角抿笑,不緊不慢往下邁了一個台階:“崔大人,你這事,可讓我想了一晚上阿…”
“王,那時,天下的賢才都會投奔我大梁國。”崔偉立的聲音拔高。
“笑話!”林遊反應過來了,一聲呵斥,沖出來指着跪在地上的崔偉立,氣得渾身發抖。
内閣入朝他林遊知道,可怎麼就成了荔公公入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