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霁睜開濕潤的眼,入目是荔的關懷溫柔。
荔明亮的眸子,一閃而逝些許疑惑,時機與地點不對,很快就低下頭且提醒道:“王,該上早朝了,衆臣都在等着。”
朝堂議事,順利進行。
今日特殊,荔不能輕易離開。
荔懷揣着一抹疑問,候在殿門外等着,忽而有一張密條,被轉到了荔的手心。
打開,寥寥幾字,卻簡概了昨晚全部内容。
荔眼裡溫度,由熱轉冷,由明轉郁。
恰巧,殿内有公公來請荔。
“恭喜荔大人!賀喜荔大人!”
不再是以公公尊稱,是大人。
由幕後,轉向幕前。
荔,将以公公之軀,蝼蟻之命,比肩大丈夫大男子之責!
來報的殿前公公眼裡,充斥着前所未有希冀的光芒。
這意味着,這标志着,出身與殘缺,将在大梁國不再是才能與報複的限制!
大梁國,将不用出生論英雄,不用出處論能者的胸襟,廣納天下賢才。
荔,擠出笑容。
面對着欣喜又恭維的殿前公公。
随後,他将掌心的紙條,悄無聲息藏匿,擡腳,踏進正殿。
朝廷之上,崔大人與林大人聯手,再加之帝王蘇霁開口,勢壓衆人,力排萬難。
荔,跨進了這道天子之門。
是他個人的一小步,卻是天下衆衆賤民的一大步。
本該雄心萬丈。
本應揚眉吐氣。
這,一直都是他的目标,不是麼?
嘴角噙着薄涼又假意的笑容,荔擡着頭,直視着高堂之上氣宇軒昂的蘇霁。
荔大人,似乎不太對勁。
這是崔偉立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緊接着他與林遊交互了一個眼神,然後他在林遊的表情裡也看到了同樣的疑慮。
高處的蘇霁,有着比他們更為強烈的感受。
無奈現在還是朝堂之上,蘇霁不能無視衆人,不顧儀态,捏着他下巴,想問一問他這堂正明銳又淡陌,恨意洶湧的眼神,是幾個意思。
朝堂之上,大庭廣衆,身為臣子,怎能直視龍顔?挑戰龍威?
冷同文滿頭問号,左看看林遊,右看看崔偉立,仿佛在說:你看看你們舉薦了個什大逆不道的人!
荔一步步,大大方方的正步,走到了殿中央。右手掀開衣擺,堂堂正正跪了下去,雙掌撐地,一點點斂收了眼神,才再将頭往下磕底。
“謝主隆恩!”
滿堂寂靜,清亮的一聲,格外醒腦。
一些本就持反對聲音的大臣與權貴,此時都不約而同幸災樂禍,等着蘇霁自食惡果。
閹人一旦得勢,反客為主,又怎麼會是善茬?賤種就是賤種,隻配踩在腳下。
蘇霁憋了一口氣。
荔那勢在必得,咄咄逼人的眼神,還是在朝堂之上,不加遮掩的狼子野心。
換作以前的荔,起碼還會裝一裝。
怎麼,現在都不裝了?
不屑裝了?
攤派了?
“起身。”蘇霁縮在袖口的手,氣的發抖,面上春風般和煦。
荔今日穿着,與公公時不一樣。雖還是白色,可在收口處,皆繡了一圈麒麟紋。他今日的發束,也與林大人的相似,卻有意自降一品,稍稍有些區别。
本就氣質雍容儒雅,現在端莊儀态一顯,比那貴族更顯矜貴,随意一站,奪人眼球。
蘇霁的視線頻頻忍不住往他身上瞟,在發現不少大臣亦是如此,眼神轉而無情冷酷。
“内閣大總管之職,暫由林遊接手。荔降一品,為内閣副總管,輔佐林遊…”
“謝主隆恩。”林遊叩拜,與崔偉立相對一眼,爾後一并落在荔身上。
蘇霁暗暗陰霾,盯着荔嘴角那一抹含嘲的笑容,轉念一想,面上突然端上了一份和氣的平靜。
他起身,立于高堂之上,傲睥群臣,聲音朗朗有力:“姓無氏族,單一字荔,救駕有功,創内閣有勞,謙遜有禮,溫文爾雅,能文能武,逸群之才。雖因家境清貧被迫入宮,淪為腐人。然我大梁國,求賢若渴,愛才好士…封…”
心事沉沉的荔,再次伏跪:“天佑大梁,謝主隆恩。”
與此同時,宮外,一張張黃榜迅速張貼,公示: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荔大人忠誠耿直,才智出衆,先是救駕有功,後創内閣有勞,勞苦功高,能文能武,逸群之才。雖家境……我大梁國,求賢若渴……
黃沙漫天,偶露天地間大理石雕刻的宮宇建築,有一騎手快步的将一皇榜呈入。
吳國國君——全堯桕,胸懷美眷,一言不發看完公布天下的皇榜後,露出譏笑:“昭告天下,大張旗鼓。這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大梁國國君,分桃之愛,龍陽之好嘛?哈哈哈哈!”
一側陪玩的大臣,将美酒喂進懷裡的美人兒,附聲道:“聽說這荔公公,容貌身段一等一的,是大梁國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