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塔安靜地坐在電腦前，手指輕輕搭在鍵盤上，半個小時過去了，文檔上還是隻有“第一章”三個字。

饒是一向不愛主動說話的系統，此時也忍不住問他一句：“一句話都寫不出來嗎？”

沈塔：……

這話好像是關心他，但是他怎麼隐隐聽出一股子嘲諷的味道呢？

“也不是寫不出來。”沈塔默默翻了個白眼，換了隻手繼續撐着下巴：“你說我新寫的這本小說，會不會像這裡一樣，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存在着？”

系統：“有這個可能。”

“如果我寫的所有小說都是真實存在的，那我還怎麼下筆呢？”

系統：“你想說什麼？”

“我不想當那個支配别人命運的人。”沈塔歪了歪腦袋，垂下眼皮，“即使他們最終的結局都是好的，但中間的磨難都來自我，他們要隻是幾個文字，那也沒什麼了，可如果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的話，我會有一種負罪感。”

沈塔以為系統會安慰他一句“如果沒有你，小說的世界根本不會存在”什麼的，可等了許久，系統都沒再發出聲音。

“真是人機啊，咱倆都認識多久了，安慰我一下都不肯。”沈塔靠在轉椅上，用力伸了個懶腰，骨頭發出“咯噔”兩聲。

現在時間還早，沈塔決定出門散散心，沒準什麼時候他就想開了呢？

他家位置比較偏僻，住在這裡的大部分都是北漂的打工族。現在這個時間，大部分人要麼擠在地鐵上，要麼擠在公交上，再要麼掃上一輛共享單車騎他個一小時。

出門後，沈塔獨自走在人煙稀少的馬路邊，周圍除了他，一個活人都沒有。

沈塔伸手在自己臉邊扇了扇，溫熱的風黏在裸露在外的脖子上，好像誰把一杯熱奶茶潑他身上了似的。

這個心還不如不散。

是家裡的空調不涼快嗎？

不過他本着來都來了的理念，又在暖風裡走了一會兒。

不然他才出門不到十分鐘，就要回家花半個小時洗澡，太虧了。

“媽媽！嗚嗚嗚！媽媽！！！”

一聲聲細小的哭聲傳來。

沈塔總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擡頭順着聲音的來源看去，眼底帶着一縷詫異。

路口的紅綠燈柱子下，一個背着書包的小男孩渾身都是血。

這不是他在現實世界救的那個被車撞了的小孩兒嗎！？

為什麼這裡會出現現實世界裡的人？

“因為你寫這本書的時候，是按照你認知中的世界寫的。”系統冷不丁回了他一句。

沈塔大腦緩沖了幾秒，這次他可不上當了。

他要是救了這孩子，大概率會像上次一樣，被他爹訛上。

可這孩子是真的受傷了，在現實世界他把這孩子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了，孩子是被車撞了，内傷很嚴重，幸虧他送醫及時，再晚半個小時孩子就沒救了。

沈塔心中的兩個小人兒開始打架。

救了，會被訛，會被推下八樓，會死。

不救，不用耽誤自己的時間，不會被訛，不會死。

可那畢竟是一個生命，他爹雖然是人渣，但這孩子未必是個沒良心的。

沈塔糾結一番，最終還是頭頂着金色光圈、穿着白色尿不濕的小天使獲勝了。

不過這回他長記性了，雖然救人更要緊，但自己的命也是命。

沈塔從褲兜裡掏出還沒用就已經變得燙腿的手機，卡了幾秒才打開錄像功能。

手機攝像頭對準二十幾米外的小孩兒，屏幕上卻突然跑出來另一個人。

是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女孩，穿着白襯衫、墨綠色的校服短裙，蹲在受傷的小男孩面前，裙擺遮住了兩條因為下蹲折疊起來的雙腿。

“小姑娘，你别碰他！”沈塔大喊一聲，小跑着朝着她跑去。

小姑娘仰起頭看着他，眼神沒有半點波動，平靜地對沈塔說：“他看起來要死了。”

沈塔怔住一瞬，沒想到這小姑娘碰到這種場面還能保持冷靜。

“我現在打120。”沈塔按下緊急求救按鈕，後台還開着錄像功能的手機變得更加卡頓，着急之餘還不忘提醒：“你可千萬别碰他啊！他看起來傷得很重，萬一操作不當加重他的傷情就不好了！”

小姑娘沒說話，隻是低着頭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仿佛在觀察他還有沒有氣。

求救電話終于接通，沈塔趕快報了位置和小男孩的情況，随後對小姑娘重複了一遍醫護人員的囑托。

沈塔又打了個報警電話，之後便與小姑娘一起站在一旁，等着救護車的到來。

“小孩兒别怕，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别怕啊！”沈塔像生前那次一樣，在等救護車的間隙安撫受傷的小男孩。

隻是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手上始終端着手機錄像，以及身邊多了個沉默寡言的小姑娘。

“小姑娘，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在這兒啊？”沈塔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現在是上午十點，正常來說這個時間點，學生都應該在教室上課才對。

小姑娘依舊蹲在地上，揚起脖子擡頭看他：“我逃課出來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