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夏天,雨水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我站在"頂尖發藝"的玻璃門後,手裡攥着那把最常用的銀色剪刀,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刀柄上的凹痕。這是我正式成為理發師的第三個月,這家開在師範學校後門的小店生意時好時壞。老闆阿強總叼着煙念叨:"現在的小姑娘都愛去商場裡那些亮堂堂的發廊喽。"我低頭看着胸前剛換上的名牌——"林芮,實習期滿",心裡那塊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至少,我留下來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鐵皮屋檐上噼啪作響。我望着窗外發呆,看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忽然,風鈴清脆一響,門被猛地推開,潮濕的風裹着雨腥味撲面而來。
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孩站在門口,白色校服襯衫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輪廓。她的短發滴着水,睫毛上挂着細小的雨珠,帆布鞋沾滿了泥點,像是跑了很遠的路。她喘着氣,卻揚起一個明亮的笑容:"還...還能剪頭發嗎?"
我快步走過去,從牆上扯下一條幹毛巾:"能,先擦擦吧。"
她叫周佑,是隔壁師範學校的學生。坐在那把褪了色的理發椅上時,她纖細的脖頸微微前傾,發梢還在滴水。我的手指穿過她潮濕的發絲,動作不自覺地放輕。"剪多短?"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到耳朵下面吧。"她從鏡子裡看我,眼睛彎成月牙,"你覺得呢?"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時候,很少有人會反問理發師的意見。
"很适合你。"我輕聲說,剪刀"咔嚓"一聲落下。
剪發時,佑的話特别多。她說自己是美術教育系的,卻總翹課去畫漫畫;說宿舍那台老電風扇半夜總嘎吱響,熱得睡不着;還說校門口張阿姨的冰室紅豆冰棒最好吃,可惜今天下雨沒出攤。
"你剪頭發的時候,眉頭會微微皺起來。"她突然說。
我的手一抖,差點剪歪。
"像這樣——"她對着鏡子學我的表情,又笑起來,"很認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