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樓梯蜿蜒不絕,看起來永無止境。
……真是要了命。
缇瑞正在痛苦攀爬中。
在走廊改變方向後,直走下去,她發現盡頭連接的是一個旋轉向上的狹窄台階。這也算在意料之内,畢竟之前已經猜測自己是在地下。
但……怎麼會這麼長?!
然而并不是因為自己所處的地下太深。她大概早已經到了地面以上,因為在向上的過程中,缇瑞注意到某處的石壁上,一條連續到不自然的石頭縫恰好能連成個拱形,像是原來有個門,但目前已經被石頭堆砌得滿滿當當,完全封住。
合理,在魔界就算看見令人匪夷所思的建築也不用稀奇,畢竟她已經見識過完全不方便找書的像迷宮一樣的書庫。隻能說魔物的腦回路和人類的确實不太一樣。
樓梯纏繞在正中間的粗柱子上,隻沿上下方向延伸,所以自己應該是在一種塔狀的建築裡,例如魔王城的某個塔樓。
向上走,總能通向某個地方吧。
不過,說來丢人……對缇瑞來說,僅僅爬這麼長的樓梯就是最大的難題。
走到現在,氣喘籲籲,腿都累到有些打顫。自己爬了多久?走走停停可能有一個小時?……到底有多高!
掃帚在路上曾自告奮勇地表現出要成為載具的意思,缇瑞扶着牆盯了它一會兒,準了,然後便是東倒西歪左右碰壁仰面朝天。
于是缇瑞頂着頭上的鼓包面對牆壁靜靜思考:就算是魔女要學會騎掃帚肯定也要花幾天時間才能又快又穩地上下飛蹿,所以這根本沒什麼關系。嗯,沒什麼關系。
但介于如果翻下去再滾幾圈有導緻一段路白爬的風險,掃帚還是從載具屈才地當了拐杖。
這個過程中,塔裡一直安靜無聲。
居然完全沒人嗎。除了那扇不太堅定的空間門,也不派個看管人質的守衛,綁架是不是綁得有些太随便了?
或者,魔王的默許中又帶着些特殊照顧?很可能,畢竟缇瑞還想不出來這個時點把她踢走對魔王有什麼好處。至于對方默許的原因……比如被當成了釣出不安定因素的誘餌,之類的?
算了,光想也想不明白。再說,棋子的基本素養就是少問少想多做事。
但是作為不怎麼合格的棋子,她是會忍不住到處亂跑的。雖然最多也就在棋局以内了……但也那麼較真了,自己實在支棱不起來。
*
半小時後。
精疲力盡的少女蔫巴巴地出現在塔樓的最上層。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誇張來說估計要一步一喘,十步倒地。而這次她沒有半路安詳地癱倒,多虧了這陣子魔界的藥湯和淨化花。非說的話,每晚的散步也有功勞?
但相比于真正健康的家夥,她仍虛得不行。
最上層的平台四面是扇形的镂空,向外部展示着中間厚重的金屬鐘和懸在上面的小錘。爬了這麼久,終于能看見黑色的天空,并且昏黑中隐隐透紅。如今已經入夜了。
“阿嚏。”
……上面風真大。
缇瑞走到平台的邊緣止步,低頭一看下面——好高。真是個好出口。
不知應不應該慶幸,魔王城主城在這裡就能清楚地看見,在不遠處,一扇扇窗戶中透出幽□□火,遠望像一座鬧鬼的冰冷的龐大古堡……這樣說倒也不算比喻。
她拉了一下潮濕的衣服,退開幾步,一扭頭看見旁邊某把躍躍欲試,不但想自己跳,還想帶着缇瑞一起跳的掃帚。
缇瑞:“……不可能。”
掃帚垂頭喪氣地往石壁邊一倚。
當然不可能。她要和一把掃帚——說到底就是和一根棍兒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她可沒信心能保持平衡。
幕後黑手還沒把她怎麼樣,她就把自己摔扁……那就搞笑了。
但這下,她已經沒路可走。對于大多數會飛的魔物來說,這不算什麼問題。而不會飛的也不會沒事兒來這種地方……也不是,不然為什麼有樓梯?
這麼一想,這座鐘樓有夠怪。
而且在這種窮途末路的時候,人總忍不住會想,如果最開始選的是另外一條路,會不會就不至于如此。那條看起來向深處走的路,實際卻真正通向另一個入口,那才是正确的選擇什麼的。
當然也不一定。保不準那深處有什麼更危險的東西,現在被困在這裡反而好些。
缇瑞眼前發花,喘了口氣。
不管後不後悔,反正不能現在立馬回頭,這次她真的會在路上安詳地累倒在地的。
因為衣服還潮濕,風吹得冷,缇瑞看了會兒就退回到樓梯。樓梯間也沒有腳步聲從下方傳來,情況似乎并不緊急。
顧不上髒不髒,缇瑞默默一掖裙子就坐到在台階上,姑且緩和紊亂的呼吸。掃帚蹦蹦跶跶地過來,似乎沒完全死心,還想慫恿她進行蹦極。
缇瑞疲憊地瞅它一眼,而後緩慢轉開目光,看着圍攏住樓梯的石壁沉默。然後,她伸手摘下頭上的那簇小花。
運氣好,今天不是單支,而是花簇……雖然不知道撕成兩半會不會讓上面的法術無效,但賭一下吧。
如果沒有影響,自己也不損失什麼;如果淨化作用就這麼被撕沒了,問題也不會很大,她也不至于一呼吸到魔界空氣就完蛋,剛來這裡時自己不還撐了一兩天?
這裡沒水沒食物,帶點魔素的空氣隻能算與之同等威脅,不用過度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