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願坊的門恰好也是一道梧桐木門,見到它時,惠京閉上雙目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或許隻是巧合呢,他心想。
遂願坊立于京城中央,碧雲書院旁。惠京從沒離開過皇宮,宮外的一切都使他覺得新奇,而與外面的坊市相比,遂願坊更是光彩照人,較宮中那些亭台樓閣全然不同。
走進去,眼前出現了一個正在撥弄算盤的年輕人,他皺眉沉思,在本上記着賬,并不打算接待他這個不速之客。他生得真白,惠京忍不住想,白衣之下,衣衫深處,還繡有一條深紅色錦鯉與一叢淺碧的荷葉,如魚兒在池中遊戲。
這就是遂願坊的老闆,祢上?
惠京不知該不該問他,恰是這時候,側旁傳來了一陣清朗的笑聲:“喲,有客人來了!”
惠京側身一看,這次來的是個黎青色衣袍的少年,正含着笑,朝他拱手示意。
“這位小公子氣宇不凡,想必是遠道而來的貴客,請先飲一口涼茶歇一歇吧。”
說着,少年将他們引向了一旁的席位,并一邊添茶一邊解釋道,“我家老闆今日有事不在,便由我來招呼您,若有什麼做的不好的還請見諒。對了,小公子叫我阿黎即可。”
原來他們倆都不是祢上。也是,傳說中祢上性情淡漠、乖僻古怪,也不大可能親自迎接他。
阿黎的茶水倒滿後,茶香盈起,竟變成了無數細小的螢火飛蟲,盤旋在惠京的手腕之間。
好厲害!
惠京情不自禁地擡起左右手,目光跟随這些小飛蟲移動着,笑道:“謝謝你,阿黎。”
阿黎擺了擺手,又笑了一聲:“小公子來到遂願坊,一定是有什麼需要吧?老闆不在,若是一些簡單的需求,阿黎也可以替您分憂。”
隻是買一碗水,想來不是非得要祢上來解決。
惠京颔首:“阿黎,我此次來,是想要從遂願坊買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惠京正想說出名字,話到嘴邊,卻被幾聲高呼給打斷了。
“阿黎!阿黎!”
門外來了一個高挑清瘦的男子,一路高呼着走了進來。他嗓門倒是不小,驚得遂願坊籠中的小白鹭撲翅亂飛,阿黎皺了皺眉,與惠京道:“真是對不住,這位宋公子是先前有約的客人,您先歇着,阿黎一會就來。”
說完,他上前迎接了那位宋公子。惠京放眼去看,宋公子正吵吵着對阿黎道:“忘情水有嗎?給我一壺!”
“當然有了,隻是……這一回又是什麼緣故呢?”阿黎拿着一把戒尺在旁邊的古董立櫃上點了幾下,取出了一把九片蓮葉青銅壺,走到宋公子面前,“宋公子,店裡隻剩下最後一杯忘情水了,您可要慎重取用。”
嗯,最後一杯?
惠京的思緒不由得被這句話牽動了,這時候,宋公子身後,一個頗面熟的男人也搖着折扇懶洋洋地走了進來,語調不緊不慢地說道:“緣故,什麼緣故,便是某人自己不肯消停罷了。”
見着他,惠京下意識往椅下一躲。
淮水王怎麼在這裡?
淮水王許慎聽是惠京的異母兄長,梁貴妃的長子,在衆皇子中排行老三,也是現今炙手可熱的儲君候選人。他頗有文采,最擅長丹青,與坊間的辭賦天才宋合宜并稱為“穹疆二墨仙”。
看來,這位大嗓門的宋公子,即是傳聞中三歲作詩、四歲作詞、五歲作賦的詩詞天才宋合宜了。
可是,為什麼他要喝忘情水?
難道他們倆……?
此刻,宋合宜沒有給許慎聽繼續說話的機會,對着阿黎便是一通輸出,将許慎聽數落得狗血淋頭。阿黎原想勸解,卻發現自己壓根插不上話,而許慎聽隻是在一旁沉默地搖着折扇,半個字也沒有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