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确像象形妖怪所為。他先是攝取他人心神，随後從中尋找合适的影子取而代之，因為窺視過他人的記憶，每一個舉動都格外能夠切中痛點。

那後來呢？

來人說着說着，已經溫過兩壺茶水了。他擱下茶盞，緊皺起了眉頭：“那時，我隻想盡我一切努力補償她。她要什麼我都願意給，家中金銀隻管揮霍。沒過多久，我夫人說我着了魔吵着要回娘家，我怪她胡鬧，一紙休書将她休了。”

他說到這，已經滿臉皆是痛苦和懊悔，“那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夫人已經懷有身孕，她被我休棄後不久，又羞又恨，投……投湖自盡了……”

聽到這兒，惠京眉目微凝。

“我想起從前在一個老道士那裡學過‘銀鈴縛’，這原是為了尋找家畜所創的法術，将其施用在家畜身上，可以通過銀鈴晃動發出的聲響來找到它們，以免走失。這個聲響隻有施術人能夠聽見，受術者不能聽見。”

來人說到這裡，擡眸看向惠京和阿黎，才道，“為了不讓妹妹再次走失，趁她睡着時，我給她下了這個術法。可是，就在我休了夫人後不久，一直萦繞在我耳邊的銀鈴聲也消失了。”

惠京問：“她走了？”

“……嗯。”來人說道，“她帶着我家所有的積蓄走了。”

想來這個時候，他方知道自己被人騙了。

阿黎歎了一口氣，“如你所述，此人不是你的妹妹，而是幻化成了人形的妖孽。”

聽他這麼一說，那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盯向二人：“是！他是妖怪！并且以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為樂！”

“他走了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銀鈴縛的聲音，而就在前幾日……”來人雙目圓瞪，眼圈血紅，“就在七皇子出宮遊玩，轎辇經過街市時，跪在旁邊避讓的我再一次聽見了那個聲音，叮叮叮，叮叮叮……”

他于是擡起頭來，呆呆地目送車辇遠去。

看來，變作這人妹妹的和變作惠京的是同一個象形妖怪，在發覺他身上沒有什麼可攫取的樂趣時，才把目标轉向了皇宮。

這象形妖怪并不會滿足于欺騙某一個人，在得償所願後，還會有下一個受害者出現。

“你此次來遂願坊，是想我們幫你做什麼呢？”阿黎問。

來人道：“我有兩個心願。一是想請你們幫我再找一找妹妹，二是将那個害人不淺的妖怪收服，不要讓他再禍害别人了！”

阿黎請出了如意賬本，與他道：“契約簽訂以後，你的願望都可實現，你的魂魄便要供遂願坊差遣。你可願意？”

“我……我願意。”

來人扶着筆，将自己的名字簽了上去。

要收服象形妖，也要尋找妹妹，阿黎與惠京商議之後決定分頭行動。阿黎負責收服象形妖怪，惠京負責尋找妹妹。

“尋人的術法，全都在這一格内。”

阿黎将立櫃移開，内層即刻流光溢彩，全是藏書。他為惠京指明了大概的位置，并問他：“阿黎此去象形妖必定現出原形，等同于告訴皇帝皇後你還在宮外，小公子可想好了麼？”

惠京從《凡間始紀》看到《列法通術》，聽完這話，手指從書冊上垂了下來。

他沒有忘記母後看假惠京時歡喜的模樣，但也明白除此之外别無他法。“阿黎，遂願坊的名聲更重要，千萬不要手軟。”

“好。”阿黎聽罷一笑，又問，“若是遇上盧皇後，小公子可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