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京走到海棠樹下,卻最終放下了斧子,在阿細身旁坐了許久許久。
從早到晚,他都坐在這,任由阿細用海棠花砸他的頭。他像是已經成了另一株植物,直到阿細開始和他說話:
“你想幹什麼?”
“我想要你的果子。”
“為什麼?”
惠京道:“因為你的果子裡有一個可能會害死很多人的妖怪,我們要趁着它還沒有長大将它收服。”
“不可能!”阿細聽了他的話,立即反駁道,“我是吸收天地靈氣所生,又被宿元仙使親手栽培,還幫人做了不少好事,怎麼可能結出壞果子呢?”
惠京無法解答它的疑問。
不過,這種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結局的事,原本就很沉重。惠京想了一會,告訴它:“這不是你的錯,是天道。”
天道。
這句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服氣。什麼是天道?憑什麼有的人是芝蘭玉樹,而阿細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視為有罪的妖獸承載體?
可是,命運就是如此。
“阿細,對不起,但是我必須取到這枚果子。”惠京稍稍垂眉,目光移向樹葉間的果實上,“不過我想,每棵樹都會有重新開始的機會。這大抵是樹比人好的一點,樹可生種子,種子可以生根,根芽又可以成樹。”
*
宿元這一仗打得不算多賺,水妖厲淵撤退潛逃後,鎮守山鏡的徒孫向他傳信,說山鏡下了一場妖異的大雨,地面的妖怪竟都被雨水滋養,妖力增強數倍。
“那不是雨水,而是厲淵的一部分。”宿元道。
厲淵的強大就在此,山川溪流,有水的地方可以無處不在,還能與其他妖獸勾結起來互為依傍,多年以來一直是護國仙使們嘗試清掃的對象。
這一次看起來是他赢了,實際上卻中了厲淵的調虎離山之計。厲淵明着與宿元打鬥,實則将他誘離山鏡,暗地裡施妖術下起大雨,目的自然是……那個未來的轉世妖獸。
他想要催那妖獸早日出世。所有妖怪都想。
如今山鏡水患四起,宿元已有一種應對不暇的感覺,他隻能怨自己太過戀戰,一時忘記了他的阿細可能面臨的一切。
他回到山鏡後,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阿細。
它本不該有意識和思維,如若它從頭到尾隻是一株普通的植物,或許事情就不會這麼複雜。
他一開始也很煩它。阿細在他這白嫖了土地,白嫖了靈氣,還白嫖了他的感情。可它哪一天不來煩他,宿元又覺得不習慣。
大抵是它身上有宿元身上沒有的東西吧。
宿元回到了種着阿細的庭院,此處萬籁俱寂,連雀鳥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他獨自尋找了一會兒,最終在不遠處,看見了一棵已經全部枯萎了的海棠花樹。
樹上的妖獸果也不翼而飛。
老住持緩步走了過來,“宿元國師,此前有一位年輕人從穹疆來,他在阿細身下坐了四個時辰,與阿細說話,最終告訴了它樹果的真相。為了不讓你左右為難,它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