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阙并不與她廢話,上來便直接開打。
胡察見杭阙帶着殺意而來,也來了興趣。她召來鋒利的岩石碎刃,碎刃迅速飛逼到了杭阙那邊,卻在一瞬間被其化解,數枚碎片如蝴蝶般繞于他的指尖,最終調轉方向,朝着胡察飛去。
她見狀抓來兩個人質擋在身前,杭阙眉頭一皺,隻得遣出紫竹翊去為他們抵擋了碎刃。
胡察哈哈一笑,嘗到了利用人質克制杭阙的甜頭,她藏身人質之後,手搭在兩個少年的肩膀之上,看着杭阙對他們道:“你們一人上去給他一刀,我就放了你們的父母親人。”
說着,她往他們手中塞進了小刀。兩個少年看了看對面的杭阙,又看了看握刀的彼此,短暫的沉默之後,竟決意一齊回過身将手中的刀刃刺向了胡察。
可是胡察的身體似乎并不懼怕刀刃,即便是已經被兩把小刀洞穿,也沒有任何損傷,她從身體裡拔出刀刃來,反手刺死了面前的兩個少年。
“不自量力。”
杭阙有一瞬失神。
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努力經營、守護着的穹疆此刻仿佛一個人間煉獄,而導緻這所有一切的原因都是他當初選擇放走胡察。
他閉上雙目,回憶着當時的每一步,哪怕有一步他作出了不同的選擇,穹疆也不會如此。
所有的錯誤都是他沒用的善心造成的。
他睜開了眼睛,朝胡察走去。紫竹翊在他身後幻化作五支法柱,呈五芒星之勢罩于胡察頭頂。杭阙此前從未使出過五行伏妖術,因為此術極為陰毒,一旦用出,受術的妖孽必死無疑,且魂飛魄散、痛苦萬分。
胡察突遭此術灌頂,才明白過來杭阙與自己戰力的懸殊,即便是有了厲淵的幫助,也不見得能夠打敗他。
她面色大變,立即跪下來求杭阙寬恕,而再擡起頭時,一張臉已變作了年幼的胡寶的樣子。
“國師,不要殺我娘!”
杭阙一驚。
眼前的正是當日水中岩台上躺着的少年,他雖保證盡力挽救他,但直到最後,也沒有相救。他沒有信守自己的承諾。
就在杭阙分神的這一瞬間,無數碎刃如刀片一般沒入了他的骨肉之中。
“胡察……”
杭阙心知自己犯下大錯,一切也都無法挽回,但是這身後的穹疆他不能讓出半步。也許,胡察可以看在他曾經試圖幫助胡寶的份上放過其他人,畢竟,這隻是他們倆的私仇。
可是此刻的胡察心情甚好,她看了一眼遠方的夕陽,“杭阙,當年我兒子死在我懷中,今日就讓穹疆滅在你眼前吧。”
這是一場快意的複仇。
杭阙的視野被鮮血模糊,隐約見得胡察召來了沙塵,風沙很快蔓延、集結形成接天的暴風,在如此情形之下,任何被卷入其中的活物都免不了一死,風沙會逐漸将其磨成血霧。
沙塵就快來了。
它越來越近,即将要吞噬掉整個穹疆所有的生命。
胡察笑得恣意,卻不想就在這一瞬間,她的手被重傷的杭阙死死叩住,随即,他拽着她投身于沙塵之中。
想不到她瘋,杭阙比她還要瘋。二人迅速被卷入沙塵中心,杭阙在其間,以最後的靈力為穹疆召喚了一場大雨,轉瞬,整個人皆化作塵霧消逝不見,而胡察也在厲聲尖叫中被自己召來的沙塵挫骨揚灰。
胡察死後,沙塵終于停了下來。
緊接着,穹疆降了一場大雨。
也不知過了多久,沙塵被這場淋漓的雨水洗盡,草植、走獸重新被淨水滋潤,龜裂的土地中灌滿了水,失水已久的人們在雨水中擡起頭來,恍惚間以為這是一場夢境。
故事講到這裡,悅擅沉默了。
惠京記得自己在國紀中看見過關于那場雨的記載,寫史的人稱,那是一場千年難得一見的大雨,改寫了整個穹疆的命運。
原來那是杭阙臨終前為穹疆子民召的雨。
“如果杭阙他不選擇回來的話……”
“如果他不選擇回來,穹疆必然會面臨被胡察血洗的命運。”悅擅面色凝重,告訴惠京,“也許除了他,每個人都得死。”
掐指算上一算,那個時候惠京尚未出生。便是說,世上也不會再有他了。
即便已經過去了二十年,重提當年之事,悅擅依然感覺難以釋懷。他此刻的情緒十分複雜,有敬重、悲戚、難過,也有後悔和内疚,見惠京對此面露不解,他又說道:“其實當年,我在夢中預見了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