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蝦在水裡彈跳，嘈雜的水聲蓋住了那些動靜。

……

林西林回到家，将蛋糕放進桌上。

遇見安闡續對他來說并不單純算是一種巧合。這些天的沉寂，已經讓他摸清了隔壁404“夫妻”的日常——

那個叫做魏森的男人是個賣保險的小職員，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公司不做人，早上八點上班打卡，每天卻要加班到晚上十點鐘。

林西林估計這倆原因都有。

因為魏森中午也不回家吃飯。

還記得他和安闡續第一次見面，“安小姐”手裡提着飯盒，應該是想趁丈夫沒走遠交給對方，可惜被拒絕了。

之後他大概是太難過，神情恍惚地敲錯了門——林西林很感激魏先生，因為隻有這樣早出晚歸的丈夫，才能讓隔壁的他有機可乘。

而這說明了一個道理，男人一定學會顧家愛老婆，否則會被隔壁野男人偷家。

當然，女人也要擦亮眼睛，有些時候送上門的男人一般都是雷，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别從一個火坑跳入了另一個火坑。

魏森的生活作息很規律，他的妻子同樣如此。

安闡續的生活很簡單，幾乎很少出門。每天早上七點半出門買菜，大約八點回到家，十點開始做飯備菜，下午大概是一點半開始午休，因為兩點之後林西林聽不到隔壁的任何動靜，直到兩點半的時候才聽到電視的聲音。

五點準備晚飯，六點半出門去超市，八點回家，九點睡覺，結束一天的生活。

很規律，很乏味。

在觀察到隔壁人妻的一天是這樣過去後，林西林不由感歎：怪不得，“安小姐”總是這麼膽怯話少。

他幾乎就沒怎麼與人交流，甚至和自己的丈夫都很難見到一面。

要不是隔壁每天晚上10點準時響起開門聲，林西林還以為那是小偷。

不過今天也确實是趙臣讪他家狗兒子的生日。

那隻精力賊旺盛的比格。

林西林将蛋糕盒上的絲帶解開，奶油香氣頓時彌漫在房間裡。他随手拍了張照片發給趙臣讪，并發了條消息：“你家狗兒子的蛋糕到了。”

手機很快震動起來，趙臣讪發來一連串語音消息。林西林沒急着聽，而是走到與404相鄰的牆邊，将腦袋微微靠近了些。

這樣的行為看起來有些變态。但林西林很擅長接受自己的所有優缺點。

水流的嘩啦聲隐約傳來，間或夾雜着金屬碰撞的輕響。林西林能想象出那個畫面——安靜的“女人”伸着雙手，小心地處理那些活蝦，也許還會因為蝦的掙紮肩膀微微顫抖。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林西林直起身，走回桌前拆開蛋糕盒。

奶油裱花精緻漂亮，邊緣點綴的藍莓新鮮飽滿。他拿起附贈的塑料刀，切下一小塊送入口中。

還是有點甜。他皺了皺眉，但還是咽了下去。

林西林不太愛吃甜的。但他的哥哥似乎認為自己笑起來甜蜜乖巧的弟弟喜歡吃甜食，總愛買些外表可愛的小甜品送到他和朋友玩的地方。

當然，沒人會笑話林少爺疑似小姑娘的嗜好，因為這些甜品都會被送到趙臣讪的肚子裡。

趙臣讪愛吃甜的。

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視頻通話請求。

林西林按下接聽，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張放大的狗臉。

那隻叫三吱的比格巨熱情，舌頭不斷舔着屏幕，時不時發出鬼嚎似的叫聲。

一見到它，林西林就不由地想起自己一套公寓被它拆掉的場面，雖然最後趙臣讪賠了他兩套，還送了塊表。

不過林西林不太喜歡戴表，丢抽屜裡就沒拿出來過。

聽着趙臣讪和狗鬥争的聲音，林西林心情不錯，微笑着和三吱打了聲招呼。

“生日快樂啊，小惡魔。”

回應他的是三吱和其他狗重疊在一起的叫聲。

“wei——wei——wei——”

鏡頭晃了晃，帶着生日帽的狗臉變成了趙臣讪。

臉上蹭着雪白奶油的男人喘着氣，他被他的狗兒子折騰得不輕，連發型都亂了。

“晚上好，三吱今天實在太興奮了，我差點拉不住它。”他眉眼無奈，嘴角卻是上揚。

林西林随口安撫了一聲：“第一次過生日嘛，也正常。”

趙臣讪笑了笑，注意到人嘴角的奶油。

“你吃蛋糕了？”他頓了頓，眼神不自然地下撇，耳尖微紅：“感覺怎麼樣？”

趙臣讪特意讓人送去的蛋糕，在調制奶油的時候自己嘗了嘗，不會很甜。

“還行吧，好歹是你送來的，”林西林漫不經心地回道。

他沒看屏幕，隔壁的水聲似乎停止了。

而聽到他回答的趙臣讪嘴角不由翹得更高了，他興沖沖地還想說些什麼，但在下一刻注意到林西林心不在焉的神色時頓住了話語。

“怎麼？你還沒放棄勾搭那個人妻嗎？”他眼神輕挑，慣是一副爛人的模樣。

林西林皺了皺眉：“别這麼說，安小姐有名字。”

趙臣讪心裡不得勁，他最近刷多了網絡上關于兄弟和女人的智障視頻和腦殘言論，雖然不過腦，但總覺得自己的好兄弟會被“壞女人”蒙蔽，和自己鬧矛盾。

“好吧好吧，安小姐……”他故作輕松，試圖轉移話題：“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咱們大哥那邊有消息嗎？”

“沒，我哥說大概兩個月吧，”林西林随口應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邊緣。

然後把話題又扯了回來——

“這幾天我在觀察隔壁的動靜，”林西林的目光不自覺瞥向牆壁，眼波流轉間帶着淡淡的興奮與愉悅，“安小姐一天隻出門兩次，每天晚上大概八點二十會從超市回來……”

很變态的發言，然而林西林卻微歪着腦袋，純黑的眼珠子帶點蜜糖一樣的棕色，甜蜜蜜，像是推倒瓶子後歪頭看人的貓，顯得又如此可愛漂亮。

但貓不看他，在看牆。

“……今天忽然下起了雨，我還以為碰不上了，沒想到時間剛剛好。”漂亮的林西林笑了起來，帶些狡黠，和惡劣。

趙臣讪盯着他的表情磨了磨牙，他早該知道這人不會這麼容易放棄。

林西林總是這樣，一見鐘情對他來說并不稀奇，就像是小孩見到商場裡的精緻玩具一樣，總是要拿到手的。

喜歡是真的喜歡，但他的喜歡也和小孩子一樣，保質期很短，厭棄的時間總是很迅速。最長半年，最短也不過半個月。

好在這次隻是兩個月。

趙臣讪想。

兩個月而已。

……女人什麼的，和兄弟比起來什麼也不是。

這麼想的趙臣讪緩緩扯起嘴角，和往常一樣，調侃着說道：“你可别讓人家老公發現了，要是被揍我可趕不上幫你。”

林西林沒回答，隻是彎了彎眼。

——————

“好了……電話挂了，我還有事……”

安靜的404公寓裡，他貼在牆上，像一灘滲入牆壁的陰濕水痕。

安闡續微微側着頭，濕漉漉的黑發垂落，有幾縷黏在蒼白的臉頰邊——他将耳廓緊貼着冰涼的牆面，仿佛這樣就能把隔壁的聲響聽得更清楚些。

……

林先生和“朋友”挂斷了電話。

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