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殺回完話,室内如結了冰。先急速降溫,後是冰碎裂的聲音。
“嘩啦——”明危樓恍惚間撐了下桌子,卻沒撐住,反而掃落不少古籍。
古籍自動翻開,嘩啦啦如齒輪在光線下運轉,久久未停。
鴉殺沖上去扶她。
“這些,根本不是辦法。”明危樓聲線微沉,拒絕了鴉殺的扶持。
鴉殺盯了她的側臉許久,半晌才忖度着說:“夜主,他們是在逼你。”
沒有那個君主會願意獻祭自己的臣民。
他們用臣民,逼他們的夜主就範。
明危樓沒回答,隻是面色愈發蒼白,鴉殺心頭一跳:“夜主……”
說半句就哽住。
她說些什麼,才足以寬慰夜主呢?
若在晝族公主體内種下泌種,那麼往後晝族公主除了夜主的後代,再無生育可能。
夜主不能也不會,對晝族公主行如此荒唐之事。
明危樓阖上眼:“我不會這麼做,兩種,都不會。”
“屬下來時想過了。”鴉殺張口:“夜主,您帶着她私奔吧?”
另一邊,陽光投射進來,柳下醉在泛着光的紙上緩緩寫下“私奔”兩個字。
很快,又覺得膩味地将它劃掉。
夜族的能力是世襲制,明危樓一旦和她私奔,就會失去所有已擁有的能力。
況且,明危樓那麼愛她的臣民,她不舍得把這個難題丢給臣民自己快活。
忽地,她腦海裡蕩起一個聲音:“可是那樣的話,你很快就能完成任務了。”
柳下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完成個屁,是那回事兒嗎?”
“怎麼不是?”那個聲音繼續道:“這裡隻是明危樓的一個夢境,等她也渡了情劫回了現代,不就好了嗎?你以前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你放屁。”柳下醉的今日髒話含量簡直要超标了。
其實她心裡隐隐叫嚣着這個聲音根本沒說錯。
但她從來隻堅信自己理性的判斷。
她說不行,就是不行。
傍晚,明危樓難得正式地約了柳下醉一頓飯。
柳下醉心裡大概明白是為什麼。
從晝族嫡系被殺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雖說複仇已經完畢,但很有很多遺留問題是亟待解決的。
比如怎麼用她這個晝族公主比較好,再說得準确點兒,就是怎麼控制她比較好。
柳下醉望着一本正經的邀請函有些出神。
不知是不是夜族的禮儀,邀請函是镌刻在一片羽毛上的。這篇羽毛這麼大,一看就是明危樓從自己的尾巴上拔下來的。
“噗……”她一個人靜靜地笑起來。
想到那個場景,覺得好可愛。
就算為了這個沒見到的場景,不論後果是什麼,她也決定赴約。
她想定了,拿了一本書,把羽毛小心地合在裡面。
她下樓的時候明危樓已經在餐桌邊坐好了,柳下醉走了兩個階梯便頓住,因為腦海裡忽然顯現的第一個話題,關于“辣妹子是否能吃辣”的讨論。
有點像回馬燈,讓人啼笑皆非,柳下醉甩甩頭走下去。
隻是腳步有些像是踩在棉花上。
心裡沒底,手上沒轍。
她在明危樓對面坐好,擡起頭時觀望了明危樓兩秒,笑着:“今晚上倒是沒變色。”
明危樓的表情微微松動,半晌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嗯”了聲:“因為你在這。”
……
看着柳下醉凝住的神色,她又耐心補充:“昨晚,是因為夜島陽極能量驟減我也不适應,但現在你在這裡,所以沒事。”
“我知道。”柳下醉喉嚨裡像是有什麼哽住了。
她想主動提的,不想讓這個話題變得不體面,不想讓明危樓感到多為難。
但她怎麼都說不出口。
刀叉撞盤的聲音像走動的秒針,每走一步都拉長了驚惶。
最後是明危樓先開了口:“這幾個月我查閱了古堡裡所有古籍,沒有找到辦法。”
柳下醉埋着頭吃飯。
“所以我想請求你一件事。”明危樓用叉子輕輕撞了撞盤沿:“看着我。”
柳下醉擡起了頭。
這兩秒,柳下醉忽然自私地下定了決定。
如果明危樓說的不是她想聽的,她就劫走她,殉情。
她毫不畏懼明危樓幽深的眸子,望了進去:“你說。”
她們的眼神牽扯了幾秒,忽地她捕捉到了明危樓眼譚深處溢出的一絲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