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場館裡出來時太陽已經落山了，餘溫依舊像浪潮一樣撲面而來，剛才充滿冷氣的場館裡出來，任憑誰都是沒有辦法很快适應的。

……除非你是清晏。

清晏的額頭依舊光潔沒有一滴汗珠，整個人看着也很清爽。

“怎麼樣，直播好玩嗎？”白晝含着笑問他，有點明知故問地意思在了，因為清晏把直播打開之後就說了兩句，然後手機就轉移到了白晝手裡，最後是白晝給他把這個爛攤子收拾幹淨的。

清晏知道白晝是故意這麼說的，也就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不好玩。”

面對一群人說話實在是太尴尬了，堪比每年地府年會時讓他上去講話。

“猜到你不喜歡。”白晝照舊攬着清晏，沒别的原因，純粹是清晏體溫低，這麼攬着巨涼快。

他都想好了，要是哪一天停電沒有空調用了他就讓清晏來，總之都是一個作用。

清晏被他這麼三番五次的動手動腳都已經習慣了不少，反正扯又扯不下來。

白晝還想說些什麼，兜裡的電話突然響了，他隻是掃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後就主動地放下攬住清晏的手，說聲我接個電話便走開了。

“什麼事？”白晝的語氣不是很友善，因為他覺得對自己的這位兄長實在是沒什麼友善的必要。

齊鹭語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你媽住院了，回不回來看你。”

這裡說回來肯定是往本家回，白晝當初是偷跑到這個城市的，距離他家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嚴重嗎？”白晝抿了下嘴。他和他媽關系也很一般，不然當初跑也不會跑得這麼決絕。

“醫生說是一些老毛病，但具體是什麼毛病我也不清楚。”齊鹭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疲憊，那邊似乎還有文件翻動的聲音。

也是，齊鹭這麼一個大忙人能抽出時間給自己打個電話已經很仁至義盡了。

“好我知道了。”

“不回去？”

白晝含混道：“再說吧。”

“看你。”齊鹭也不強求，躺在病床上的又不是他媽，見話帶到之後一點都不留戀地挂了。

他們打電話的聲音很小，但是清晏又不是人，稍微用點修為就全聽清了，以至于當白晝迎面朝他走過來時他一時間都沒想好擺什麼表情。

“走吧。”但白晝看着還是跟沒事人一樣，擡手黏在清晏身上，“一會兒想不想去吃小龍蝦？我知道一家小龍蝦特别好吃！”

“可以。”清晏跟着走了兩步，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剛剛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我哥，說我媽住院了。”白晝如實說道。

清晏沒想到白晝能這麼坦誠，一時間還給他整不會了。

清晏話在嘴裡轉了一圈，問：“你要去看她？”

白晝摸了摸鼻子：“說實話，不是很想去。”

這下清晏是真的想不明白了，在他眼裡，人類對父母應該是及其看重的，不然也不會有所謂“百善孝為先”的說法，而且在他為數不多跟着黑白無常上來視察工作的時候，後人都會給已經死了的長輩立碑，人的三魂中的一魂正是要留在這裡，給予晚輩庇佑。

“為什麼？”清晏問。

“嗯……因為她……沒養過我啊。”白晝不知道要怎麼把自己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跟清晏說清楚。

這些事丢人嗎？當然丢人，自己媽知三當三能不丢人就怪事出來了。

如果隻是知三當三的話，白晝還可以昧着良心說一句我媽撐死隻是對不起齊鹭爸媽，沒有對不起我，可壞就壞在他媽真的對不起他了。

在他四歲那年，白清岚把他扔在一個道觀的門口就找不見人，一直等到她進了齊家的門兒才把自己帶回去。

說真的，要不是白晝遇到一個心軟點的師父，他現在能不能活着都是兩說。

“嗯……”清晏沒想過是這個回答，眨巴兩下眼睛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诶呦清晏小朋友就不操心這些了。”白晝兩隻都搭在清晏的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清晏小朋友現在隻需要告訴我想不想吃小龍蝦。”

“想吃。”

“大點聲！”白晝帶着笑意的聲音在清晏腦袋後面響起，“讓我看到你的激情！”

清晏：……？

“……你有病吧？”他回頭看了白晝一眼，這個人總是這樣莫名其妙。

白晝歪嘴一笑，一副天王老子來了都管不了我的架勢。

雖然白晝說這件事不要緊，回去的路上也在很努力地調節氣氛和掩藏情緒，可清晏又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現在白晝其實已經很煩躁了。

“不想說話就别說了。”清晏開口道。

擱往常白晝準要跟清晏嗆兩句，但今天還真就乖乖閉嘴了。

他專心開車，清晏專心看風景，一時間車上的氣氛變得安靜又微妙。

一直等到車停到地下車庫，白晝才開口說了一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