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安眼前模糊。
這些都是他從不知道的過往。
沒有任何蟲告訴他。
醫生沒有,第九軍團的軍雌沒有,克萊爾也沒有。
在克萊爾又一次将針劑紮下時,席安下意識上前,伸手想要阻止。
針劑穿過了他的手,就如穿過虛無的空氣。
席安看着這一幕,感到無比痛苦。
他隻是一個入侵的精神體而已。
他什麼都阻止不了,更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
席安沒有看到,克萊爾被汗染濕的睫毛顫了顫,目光有一瞬彙聚在他臉上。
早在雄蟲出現在機甲裡時,他就發現了他。
這個跟席安一模一樣的“幻象”,讓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和理智岌岌可危。
這已經是最後一支抑制劑了,他可能撐不到将席安帶回去。
但他絕對不能傷害席安。
也絕不能讓席安落入天伽手裡。
他知道天伽雄性的處境,而像這種從敵國掠奪過來的雄性,天伽更加不會珍惜。
以席安的驕傲,他絕不會選擇屈辱地活着。
克萊爾用力閉了下眼,将針劑推入。
他沒再看身旁的“幻象”,緊抿着唇,不發一言,繼續駕駛着機甲。
他憑借操作躲過天伽的炮火,并在走位中反殺了兩架天伽追擊艦。
操作漂亮得可以上軍部的教學集錦。
克萊爾無心想那些,這對他來說,是真正的生死存亡危機。
稍有不慎,就會帶着雄蟲一起湮滅于星空。
他可以死。
但席安不行。
克萊爾不敢有絲毫放松。
也不敢沉迷于誘蟲墜落的幻象。
但身邊的“幻象”在哭。
他盯着他手臂上的針孔,吧嗒吧嗒掉眼淚。
在看到晶瑩的眼淚從那張與席安一般無二的臉上滑過時,克萊爾仿佛聽到了腦海中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的聲音。
克萊爾快要瘋掉了。
手上的操作差點出錯。
機甲以一百三十五度的轉彎在太空中呈現了一段滑稽的漂移,恰好躲過一枚天伽的導彈。
克萊爾強迫自己冷靜,卻難以做到。
他可以在席安的信息素下竭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以承受注射抑制劑帶來的痛苦,卻受不住席安的眼淚。
“别哭,我會把你平安帶回去。”
克萊爾低聲安撫,聲音雖輕,卻很堅定。
哪怕押上自己的性命,他也要把席安帶回去。
席安眼淚朦胧,隔着眼裡的水霧看了他半響,才意識到克萊爾是在跟他說話。
“你能看到我?”
克萊爾當然能看到他。
這裡是克萊爾的精神内景,是他過往記憶的衍生,但又非過往本身,承載着克萊爾的自我意識。
不是過往那個與天伽軍周旋、帶他逃生的克萊爾看到了他。
而是克萊爾精神域中潛藏的自我意識發現了他。
席安鼻尖酸澀。
他清楚過往那些事已經發生,他再怎麼也改變不了。
他現在能做的隻有給克萊爾做精神梳理,修好克萊爾受損的精神域,讓他好受些。
他抹了把淚,對克萊爾道:
“我這就給你做精神梳理。”
克萊爾正想說不用,就見“幻象”跑出駕駛艙,去修機甲了。
克萊爾:“?”
說好的精神梳理呢?
不管怎麼樣,對方沒哭了,也沒繼續站在他身邊,讓他松了口氣。
他是真的怕自己忍不住,受不住誘.惑,獸谷欠大發,把席安睡了。
抑制劑能維持的時間越來越短,克萊爾很快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熱了起來。
又熱又空,濕潤粘稠,渴望被雄蟲貫穿填滿。
駕駛艙内信息素濃郁。
他能聽到席安清淺的呼吸聲,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更甜蜜熱烈的信息素。
席安睡得并不安穩,眉頭緊凝着,不時會扭動調整姿勢,身體摩擦過衣物的聲音在克萊爾耳中被放大了許多倍。
克萊爾克制住自己不往那邊看,卻仍舊不自覺吞咽唾沫。
想要被按在駕駛位上進入,被雄蟲米且暴草開,想要身上和深處都染上席安的信息素。
他緊咬舌尖,口中擴散開的血腥味短暫挽回他的理智。
“克萊爾……”
昏睡中的雄蟲不安地喚了聲。
晉級時需要安全感。
需要安穩的環境,和家屬的守護。
克萊爾什麼都給不了他,隻能在他喚他的時候,一遍遍地重複“我在”。
每每得到他的回應,雄蟲的呼吸就會變得平緩,緊蹙的眉頭也得以松開。
他身上披着克萊爾的軍裝外套。
他将半張瑩白的臉縮進帶着克萊爾味道的外套裡,再度沉沉睡去。
與此同時,克萊爾的面色差到極緻。
藥效徹底消退,身體的空虛和渴望到達了極點,大腦在信息素的影響下昏昏沉沉,熱意在身體裡沸騰。
再這樣下去,他會對雄蟲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克萊爾的右手一瞬覆蓋上銀白的蟲甲,寒光劃過,軍褲被割開,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出現在他大腿上。
鮮血在一瞬間湧出,浸染了軍褲,順着座椅小腿流淌地面,在他腳下彙聚成一個血泊。
強烈的疼痛喚醒了克萊爾的理智,他緊繃着臉,平視前方,對身上的傷仿若未覺,用染血的手繼續操控機甲。
雌蟲的自我修複能力太強。
傷口不一會就會愈合,那就需要再度制造新的傷,産生新的疼痛。
那慘烈的疼意讓克萊爾覺得暢快。
鮮血和疼痛喚醒了雌蟲基因中的嗜血弑殺的本能,克萊爾冰藍的雙眸染上猩紅,他緊盯着全息視野中的天伽軍艦,機甲的操作越發極緻狠厲。
然而當蜷縮在他軍裝外套下的雄蟲喚他時,他還是會放柔聲音,一遍遍回答“我在”。
不知多少次劃開身體皮肉,延綿不斷的鮮血在駕駛艙的地面彙聚成猩紅的湖泊。
當席安一路修複着精神域,返回駕駛艙,看到的就是這宛如煉獄般的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