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獎勵關卡的原因,這次回歸客棧格外簡單,衆人連蔣玉鳳的面都沒見到,在十二時辰結束的那一刻,隻是微微一晃神,就已經站在了熟悉的客棧大堂裡。
大堂空空蕩蕩,隻有孟秋正在長桌邊擦杯子,頭都懶得擡,很敷衍地打着招呼:“到齊啦?恭喜你們度過第六天,規則還是那樣,休息六天,然後繼續哈。”
半天沒等到想象中的回應,孟秋奇怪地轉過頭,發現這群人連寒暄一下也沒,已經紛紛落座開會了。
“時間緊,任務重。”裴洛川清清嗓子,率先發言,“目前看來第七天危機重重,大家一定要抓緊這六天時間,該打拳的打拳,該練劍的練劍,把整體戰鬥力和協同作戰水準提升上去。”
“yes sir!”曲小蕨積極響應。
裴洛川點頭:“下面請仇非同志發表意見。”
仇非揉了揉眉心:“……那麼,白天大家先兩兩一組在外面進行對練,注意時間,起霧了就趕緊回來,晚上就好好休息,保證充足睡眠。至于信的内容,我和付老師再研究一下。”
孟秋一直高高地豎着耳朵,這會兒聽到關鍵詞,便探過頭來問:“你們拿到唐催寒的回信了?”
拿到是拿到了,問題就在于多了一封。
不過她這麼一問,倒是提醒了衆人,葉九溪輕車熟路地掏出一塊饴糖來,在孟秋眼前晃了晃,看到她兩隻眼睛跟着糖塊兒滴溜溜地左右亂轉,才問道:“小孟秋,你認識一個叫‘頌命’的人麼?”
孟秋接了糖便趕緊塞進自己的口袋裡,聽到葉九溪的問題,她并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隻是搖了搖頭:“沒聽說過呀。這是誰?”
“……沒什麼。回信我們收到了,還要多謝你。”葉九溪道。
當初他們提到唐催寒的名字時,孟秋立刻便給出了反應,對“頌命”這個名字卻無動于衷,這說明,頌命要麼是一個假名,要麼就真的是在他們之後才進來的新玩家。
為了确保萬無一失,師襄還是追問了一句:“既然有間客棧的時空比較特殊,那就是說我們有可能遇見未來的人或事物,對麼?”
令人沒想到的是,孟秋聽到她的話,臉上的笑容竟瞬間消失了。
她瞪大了圓圓的眼睛,極度緊張地看着師襄,連聲道:“不不不……我建議你,不要去想這種事情,這是很危險的哦,要付出很大代價的哦!”
“所以說未來的人真的可以突破某種限制聯系到我們?”師襄立刻捕捉到了她隐藏的意思。
“别問了,别問了!”孟秋趕緊捂住自己的耳朵,一溜煙地躲到櫃台後面,“知道這種事對你們沒好處,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們的!”
眼看着這小姑娘腳底跟抹了油似的溜得飛快,而且鐵了心的不配合,再為難她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玩家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起身離座,該去點卯的點卯,該吃飯的吃飯,該去兌換玉簽的換玉簽,各自都散開了。
“……至少從她目前透露出的意思來看,這個頌命如果真的是新玩家,必然是付出了很大代價才送來了這封信,這樣的話,信的内容,就更加值得重視了。”
仇非和師襄一路邊走邊聊,走到樓梯口時,仇非還特地往樓下看了一眼,發現柳七刀離她們還有相當一段距離,才繼續道:“其實孟秋說要付出代價的時候,我反而松了口氣,這樣的話,頌命這個人更可能是友而非敵,應該沒人會願意付出很大代價送來一封提醒敵人注意安全的信,而且柳七刀那種個性也不太可能和新玩家結仇。”
“這倒是。”師襄點點頭,“不過,為什麼信是給柳七刀而不是你或我?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仇非很幹脆地點了點頭:“想過。最好的結果是他們倆未來交情會比較好,最壞的結果,你我都應該心知肚明了吧。”
“我反正是不覺得我會死在第七天。”師襄涼涼地笑了一聲,“第五天都捱過來了。”
她們倆正聊着,唐逐星和行守也從樓下走了上來。
雙方打過招呼,謎語人隊的兩個人就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聽着身後傳來的對話聲,行守不由感慨:“聰明人真是可怕,那麼少的線索也能分析得頭頭是道。”
唐逐星卻輕笑道:“我倒是覺得,如果讓我來寫信,我也不會指定她們來讀信,柳七刀那樣的就剛剛好。”
“怎麼說?”行守來了興趣。
“因為她們都太聰明了,聰明人不适合這種事情。”唐逐星道,“聰明人和熱血笨蛋不一樣,他們冷靜、謹慎、會做利益權衡,一旦立場改變,這樣的智慧就會變成刺向自己人的刀。”
“哦。”行守點點頭,忽然又問,“那假如說,現在你被困在一個地方,隻有一次求援機會,你是找付井儀還是尹有攸呢?”
“呃,但是話又說回來……”
六天的休息時間轉眼一晃而過,很快又到了該出發的時候。
孟秋把桌面上歪七扭八的茶杯一個個擺好,端着托盤路過窗邊時,又抻着脖子朝外看了幾眼。客棧門前的山坡上,玩家們兩兩成組正在過招,雖然手中拿的都是些樹枝,但是比劃起來也是獵獵生風,看着一點兒水都沒放。
這群人剛從“有間客棧”回來沒多久就練上了,這還是她頭一次在客棧看到這種景象,也不知道他們是為了什麼這麼拼命,眼看着明日就要開啟第七天了,似乎也沒有休息的打算。
難不成是在第六天發生什麼了?
孟秋從口袋裡摸出一塊饴糖放進嘴裡,蜀黍濃郁的香氣帶着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劃開。老闆娘正低頭翻着手上的簿子,沒注意這邊,于是她幹脆趴在窗邊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柳七刀警惕地後退兩步,充當新亭侯的樹枝橫在面前,與亓秀秀拉開距離。
亓秀秀微微側身,雙手持樹枝,也是緊緊地盯着他,似乎在尋找破綻。她的力氣稍稍遜色一些,但劍法輕捷淩厲,身形更是靈動輕盈,路數刁鑽,應對起來有些棘手。
貼身纏鬥柳七刀未必能有優勢,隻得用刀法并腿法壓住攻勢,制敵先機。眼見亓秀秀沒有率先出手的意思,他冷不丁擡腿橫掃過去,滿地落葉與枯枝被卷到空中的同時,右手樹枝已經挑起地上一段枯木急旋兩圈,即使是樹枝也舞出了飒飒刀勢的淩厲感,當頭向亓秀秀揮去。
亓秀秀後仰躲過這一擊,眼看着腳下要失去平衡,柳七刀更是變橫挑為豎劈準備接上這一勢,剛要欺身上前,卻看到她單手在地上一撐,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翻身躍起,手中樹枝順勢沿着右臂刺了上來。
樹枝上點了朱砂,在他肩頭留下一個鮮紅的印子。
“你進攻的時候,右半身就會露出破綻。”唐逐星在旁邊研究新機關,沒有參與切磋,此刻放下手中寒光閃閃的箭镞,點評道。
亓秀秀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不止他,很多近戰都有這個問題。”
“真的嗎?”柳七刀撓撓頭,心裡暗道,看來得多注意一下了。
這會兒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大多數人都結束了切磋,隻剩下方叱羽和尹有攸還在過招。不同于其他門派,這兩人不需要武器也能打起來,掌風凜冽,身形飄逸,震得林間樹木連枝帶葉嘩嘩狂響,乍一看還以為在拍什麼武打電影。
他們倆在那裡過招,疾夜和尹有攸從趙雲睿那裡新得的、孵了三天才破殼的赤箭正靠在一起互相整理羽毛,還有個鹦鹉蹲在疾夜的頭頂,眨巴着黑漆漆的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走啦。”龍葵招呼道,順手把鹦鹉抄起來放在謝不若鬥笠上,“今天早點休息。”
一行人浩浩蕩蕩湧進客棧,正好遇到飛瓊從後廚出來,手裡還提着一疊食盒。
“又帶飯啊。”走在前面的葉九溪和她打招呼,“其他人今天也不下樓?”
“是啊,一個個都忙得很。”飛瓊郁悶道,“她們研究的東西我也聽不懂……唉,明天我也加入你們好了。”
“下次吧,明天我們要去第七天了。”仇非道,“你們剛從浮景峰回來,多休息一段時間比較好。”
大概是獎勵關卡比較特殊的原因,他們和恰雞隊已經有了天數上的時間差,在回到客棧的第二天,恰雞隊才結束了浮景峰的旅程,姗姗來遲。
據說,他們在浮景峰接到的任務也十分特殊,竟然是捉迷藏,隻有在那個大到離譜的地圖中分别找到奇貨商人、琴師、趕考書生和旅人并将他們帶回到渡口乘上客船,才算是結束第六天。
這個任務的難度在于客船到了時間就會自動出發,如果在規定的時間内沒有上船,玩家就會被全部抹殺;而如果沒有帶回正确的人便自行登船,玩家也會被抹殺。
浮景峰這張地圖依山臨水,群峰連綿不絕,叢林深密、野獸盤踞,想要用常規手段捉迷藏顯然是不可能的,他們想了很多種方法,最後甚至生出了放火燒山的危險念頭,卻統統無濟于事。
在時限的最後關頭,他們也沒能完成捉迷藏,眼看着浮景峰的天邊也如書頁般燃燒扭曲起來,整支隊伍已經快被絕望所籠罩,隻能先一步向着渡口靠攏。生死一線間,龍池樂靈光一閃,跳上了正在緩慢駛離渡口的客船,竟在被竹簾遮住的船艙中找到了四隻包裹,裡面分别裝着西域香料、木琴、古籍和衣物。
——原來,玩家們要尋找的所謂“奇貨商人”“琴師”“趕考書生”“旅人”,從一開始就是他們自己,那條不許玩家獨自登船的規則,也是用來防止玩家們誤打誤撞找到生路的。等到四人都拿好了包裹,再掀開竹簾走出船艙時,便看到蔣玉鳳已經站在了船頭。
那浮景峰裡盤桓着無數野獸毒物,還有不少迷惑玩家的假線索,身處其中,很難想到真正的生路其實就在規則明令禁止涉足的客船上。提起這事,飛瓊仍然心有餘悸,搖了搖頭:“我們已經決定把第七天換成‘有間客棧’了,這樣可以拿着獎勵應對第八天,說不定裡面會有一些有用的東西。”
“這樣也好。”仇非點點頭。
“頌命的事,跟龍池樂她們說了嗎?”人群之後,李千馳小聲問師襄。
“沒明說,那封信的性質我們自己都還沒辦法确定,隻提了一下第七天風險很大,有間客棧裡可能會有提示。”師襄低聲道,“不過,既然恰雞隊打算換掉第七天,那封信跟他們就沒有關系了。”